我跪在泥水里,林婧的血滴在我臉上。溫熱的,帶著鐵銹味。她倒下去的樣子像一片葉子,輕輕的,卻重重砸在我心上。
穿黑風衣的女人站在那兒,手里還握著那把手術(shù)刀。她的呼吸很重,胸膛起伏得厲害?!澳阋詾樗菫榱四悖俊彼湫?,“她是在贖罪?!?/p>
我抬起頭,看著她。林婧的臉已經(jīng)泛白,嘴唇發(fā)青。她的手還攥著U盤,指甲摳得很緊。我想去拉她,可動不了。
“你知道‘重生計劃’真正的代價嗎?”女人走近一步,聲音像砂紙擦過石頭,“每活一天,都要有人替死。七年了,多少人替她死了?”
我盯著她,喉嚨里全是血味。
“你以為她為什么選你?”她蹲下來,把手術(shù)刀抵在我脖子上,“因為你早就該死了。七天前,你就該死在演播廳。是她求我媽,把你放進冷凍柜?!?/p>
我的手指慢慢摸向口袋。那里還有手銬,冷冰冰的。
“你們都是實驗品?!彼^續(xù)說,“但她是第一個。這些年,她靠冷凍維持生命。每次醒來,都要有人替她死?!?/p>
我咬緊牙。林婧的手還暖著,像是睡著了一樣。
“現(xiàn)在輪到你了。”女人把刀刃往里壓了壓,“要么你死,要么全城陪你死?!?/p>
我突然抓住她手腕,用力一扭。她吃痛松開刀,我順勢翻身把她按在地上。她力氣不小,拼命掙扎,但我死死壓住她。
“告訴我視頻的事。”我喘著氣問,“韓九爺和陳副局長的罪證,到底藏在哪?”
她笑了一聲,嘴角流出血來?!澳阋詾槟鞘亲C據(jù)?”她說,“那是誘餌。他們要的是你腦子里的東西?!?/p>
我愣住了。
“你記不記得死前最后看到什么?”她盯著我,“電視臺演播廳,林婧的血,還有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你以為那是她母親?不,那是X的人?!?/p>
我腦子里轟地一聲。記憶像碎玻璃一樣扎進來——演播廳的燈光、林婧撲過來、血濺在我臉上、還有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
“X早就知道你會復活?!彼f,“他知道‘重生計劃’的秘密。他讓你逃,是想看看你能記住多少?!?/p>
我松開她,后退一步。渾身都在抖。
“現(xiàn)在你記起來了?!彼舱酒饋恚恋糇旖堑难癤要的東西,就在你腦子里。韓九爺和陳副局長要滅口,是因為你記得太多?!?/p>
我低頭看著林婧。她真的為了救我,把自己搭進去嗎?
遠處傳來警笛聲。越來越多。
“你只有七天。”女人轉(zhuǎn)身要走,“七天內(nèi),要么把東西交出來,要么死?!?/p>
我猛地抓住她手腕?!傲宙旱氖w怎么辦?”我問。
她回頭看我一眼,眼神復雜?!八缇筒粚儆谶@個世界了?!彼f,“你也是?!?/p>
她走了。我一個人站在河邊,抱著林婧的尸體。雨開始下,打在臉上,混著眼淚往下流。
我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沙啞的聲音。
“老周?!蔽艺f,“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p>
“什么事?”
“我要進監(jiān)獄。”
他沉默了幾秒?!澳阋允??”
“不是?!蔽艺f,“我要他們抓我?!?/p>
“你瘋了?”
“我沒瘋。”我看著林婧的臉,“我要他們相信我瘋了?!?/p>
他嘆了口氣?!澳阆胱鍪裁??”
“我要見X。”我說,“只有在監(jiān)獄,我才能見到他。”
他沒說話。
“老周?!蔽矣纸兴?,“幫我安排?!?/p>
“好?!彼K于答應,“但你得活著回來?!?/p>
我掛了電話,抱起林婧。她輕得像片羽毛。
我走到路口,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醫(yī)院?!蔽覍λ緳C說。
他看我一眼,又看我懷里的人?!俺鍪裁词铝??”
“救人。”我說。
他點點頭,開車上路。
雨越下越大,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不停擺動。我看著窗外,腦子里全是林婧最后的話——“對不起。只有死人才能拿到那個視頻?,F(xiàn)在,輪到我來完成任務了。”
我握緊她的手,冰冷的。
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我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fā)疼。林婧躺在推車上,被白布蓋住臉,只露出一頭濕發(fā)。她頭發(fā)貼在額頭上,像墨汁在紙上洇開。
“家屬呢?”護士問。
我沒有回答。我不是她的家屬。
“人已經(jīng)不行了。”護士掀開簾子,把推車推進去,“你在這等吧?!?/p>
腳步聲遠了。我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它搖晃著,像是要散架。
手機震動起來。是老周。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他聲音壓得很低,“十分鐘內(nèi)會有警察來。你確定要這樣做?”
“確定?!?/p>
“他們會帶你去市局。但你要想見X,得進省監(jiān)?!?/p>
“我知道?!?/p>
“你腦子里到底有什么?”
我沒有回答。我自己也不知道。
電話掛了。我低頭看著手。那女人說,我記住了X想要的東西??晌也恢滥鞘鞘裁?。我只記得那天電視臺的燈光很亮,林婧沖過來,血濺在臉上,還有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她站在控制臺前,看著我,沒有說話。
門開了。幾個警察走進來,一個女警掃了我一眼。
“你是報案人?”她問。
我點頭。
“走吧?!彼疽馕艺酒饋恚拔覀兙珠L要見你。”
我跟著他們出去。外面雨還在下。我回頭看了一眼,林婧已經(jīng)不見了。
車子駛向市局,我靠在窗邊,腦子像一團亂麻。X是誰?他知道什么?我為什么會被選中?
“你看起來不像是殺人犯?!迸鋈徽f。
我沒有接話。
“你知道嗎?”她繼續(xù)說,“最近死了好幾個人,都是在電視臺附近。你女朋友……她是第七個?!?/p>
我猛地抬頭?!澳阍趺粗浪俏业呐笥??”
她沒回答,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東西一閃而過。
車子停了。我被帶進審訊室。沒有人說話,只有燈管嗡嗡作響。
我坐在椅子上,等著。
門開了。一個人走進來,穿著便衣,手里拿著文件夾。
“姓名?!彼?,翻開文件。
“陳默。”我說。
他抬頭看我,眼神像刀子。
“你說你殺了人?”他問。
“我沒有?!蔽艺f,“但我愿意進去。”
他皺眉?!笆裁匆馑??”
“我要自首?!蔽艺f,“說我殺了林婧?!?/p>
他愣了一下。“你瘋了?”
“我沒瘋?!蔽叶⒅拔乙M監(jiān)獄。”
他沉默了幾秒?!盀槭裁??”
“因為只有在那里,我才能見到X?!?/p>
他放下文件,站起身?!澳悴辉搧磉@里?!?/p>
“我已經(jīng)來了。”
他走出去,門關(guān)上。我一個人在屋里,心跳得厲害。
幾分鐘后,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是兩個穿制服的人。
“走吧?!逼渲幸粋€說。
我站起來,跟著他們出去。走廊很長,燈光明晃晃的。
我聽見有人低聲說了句:“這小子,死定了?!?/p>
我沒回頭。
車子又一次啟動,駛向省監(jiān)。
我知道,X在那里等我。
我不知道的是,我能不能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