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下的暖光

第一章 雨夜的重逢

深秋的雨帶著涼意，敲打著玻璃窗，在咖啡館的落地鏡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沈硯收起畫筆時，指尖不小心蹭到未干的顏料，在素描本上留下一小團(tuán)灰藍(lán)色的印記，像窗外天空的縮影。

“一杯熱可可，加雙倍奶。”低沉的男聲在柜臺前響起時，沈硯的筆尖頓了頓。這個聲音像被砂紙輕輕磨過的琴弦，帶著熟悉的共振頻率，讓他心臟莫名一縮。

他抬起頭，撞進(jìn)一雙深褐色的眼眸。男人穿著黑色風(fēng)衣，雨水打濕了他的發(fā)梢，幾縷黑發(fā)貼在額前，卻掩不住眉眼間的輪廓。是陸則，那個消失了五年的名字，像被雨水浸泡的舊照片，突然在記憶里清晰起來。

陸則似乎也認(rèn)出了他，點(diǎn)單的手停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淺淡的笑意：“沈硯？真的是你?！?/p>

沈硯握緊了手里的鉛筆，指節(jié)泛白。五年前那個同樣下雨的午后，陸則就是在這間咖啡館對面的梧桐樹下，說他要去國外進(jìn)修，說他們的未來有太多不確定。那時的雨也像現(xiàn)在這樣，把整個城市都澆得灰蒙蒙的。

“好久不見?！鄙虺幍穆曇粲行└蓾?，他匆匆合上素描本，想假裝只是偶遇的陌生人。

“等我一下?！标憚t轉(zhuǎn)身對咖啡師說了句“麻煩打包”，然后走到沈硯對面的座位坐下。風(fēng)衣上的雨水滴落在地板上，暈開小小的水圈，“你還在這里畫畫？”

沈硯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落在窗外。五年了，他從美術(shù)學(xué)院畢業(yè)，留在了這座有他們共同回憶的城市，在老城區(qū)開了間小小的畫室，每天下午都會來這間咖啡館寫生。他以為時間早已把傷口撫平，卻沒想到重逢會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陸則的熱可可好了，他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沈硯攤開的畫紙：“畫的還是梧桐葉？你以前總說秋天的梧桐葉有焦糖色的暖光?！?/p>

沈硯的心像被羽毛輕輕搔過，泛起細(xì)密的癢。他確實(shí)說過這話，在高二那個落葉滿地的午后，陸則背著畫板跟在他身后，踩得枯葉沙沙作響。那時他們總在放學(xué)后躲進(jìn)畫室，分享同一盒顏料，用同一支畫筆，直到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習(xí)慣了。”沈硯低頭攪動著冷掉的咖啡，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上周剛回來，接手家里的畫廊?！标憚t的指尖在熱可可杯壁上輕輕滑動，“其實(shí)……我找過你，你的畫室搬了地方?！?/p>

沈硯愣住了。當(dāng)年陸則走后，他受不了畫室里的空蕩，第二年就搬了家，換了聯(lián)系方式，像只受傷的小獸，把自己藏進(jìn)新的角落。

雨漸漸小了，陽光試圖穿透云層，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斑駁的光。陸則拿出手機(jī)：“能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或許……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聊聊畫畫。”

沈硯猶豫了片刻，還是報出了自己的號碼。指尖傳來手機(jī)震動的觸感，陸則的名字出現(xiàn)在屏幕上，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第二章 畫室的暖光

三天后的傍晚，沈硯收到了陸則的消息：“在畫室嗎？我?guī)Я诵碌降念伭?。?/p>

他站在畫室窗前，看著樓下路燈下那個熟悉的身影。陸則手里提著一個畫材箱，黑色風(fēng)衣在晚風(fēng)中微微揚(yáng)起，和記憶里那個背著畫板的少年慢慢重合。沈硯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畫室的門。

畫室在老洋房的二樓，木質(zhì)樓梯踩上去會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陸則走進(jìn)來時，目光掃過墻上的畫作，最后停留在角落里一幅未完成的油畫上——畫的是梧桐樹下的長椅，陽光透過葉隙灑下，在地上形成細(xì)碎的光斑。

“還是喜歡畫光影?！标憚t放下畫材箱，語氣里帶著懷念，“以前你總說光影是有溫度的?！?/p>

“嗯，不同的光有不同的溫度?！鄙虺幗o他倒了杯溫水，陶瓷杯壁上很快凝起水珠，“你帶來的顏料……”

“進(jìn)口的礦物顏料，適合畫油畫?！标憚t打開箱子，里面整齊地排列著錫管顏料，“我記得你一直想要這個牌子的群青?！?/p>

沈硯的心猛地一顫。他確實(shí)念叨過很多次，那是五年前在美術(shù)展上看到的顏料，價格昂貴，他只是隨口說了句“顏色像深海的星空”。沒想到陸則竟然還記得。

那個晚上，他們像回到了高中時代。陸則坐在沈硯對面的畫架前，調(diào)試著顏料，沈硯則繼續(xù)畫那幅梧桐樹下的長椅。畫室里只有畫筆摩擦畫布的沙沙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落葉聲，時光仿佛在暖色的燈光里放慢了腳步。

“為什么留在這兒？”陸則突然開口，筆尖沾著的金色顏料在畫布上暈開，“以你的才華，去一線城市發(fā)展會更好?！?/p>

沈硯放下畫筆，看向窗外。老城區(qū)的路燈亮了，昏黃的光線透過梧桐葉，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這里有我熟悉的光影。”他沒說出口的是，這里有他們共同的記憶，有他舍不得放棄的等待。

陸則沉默了片刻，輕聲說：“我在國外的時候，總想起你畫的梧桐葉。每次看到秋天的落葉，就會想起你說的焦糖色暖光?！彼D了頓，聲音低啞，“沈硯，當(dāng)年……對不起?！?/p>

五年前的決絕和委屈突然涌上心頭，沈硯卻只是搖了搖頭：“都過去了。”其實(shí)他早就不怪陸則了，時間是最好的濾鏡，把尖銳的傷痛磨成了溫潤的懷念。

那天之后，陸則成了畫室的常客。他每天傍晚都會來，有時帶新的畫材，有時帶街角面包店剛出爐的肉桂卷，有時什么都不帶，只是坐在旁邊看沈硯畫畫。

他們聊這些年的經(jīng)歷，聊各自喜歡的畫家，聊對色彩的理解。陸則說他在國外時，總在畫廊的角落里看到和沈硯風(fēng)格相似的畫作，每次都忍不住駐足很久；沈硯說他畫過很多城市的風(fēng)景，卻始終覺得老城區(qū)的光影最有溫度。

畫室里的暖光，漸漸驅(qū)散了五年的隔閡與疏離。

第三章 落葉的約定

霜降那天，城市下了第一場凍雨。沈硯站在畫室門口，看著梧桐葉被雨水打落，在地上鋪成厚厚的一層，像他畫過無數(shù)次的畫面。

陸則打著傘出現(xiàn)在街角，手里抱著一個用布包裹的東西。他走進(jìn)畫室時，頭發(fā)上還沾著雨珠，卻小心翼翼地護(hù)著懷里的物品：“給你的?！?/p>

布被掀開，露出一個復(fù)古的畫框，里面裱著一張素描。畫的是高中畫室的窗景，窗外是高大的梧桐樹，窗臺上放著兩個并排放置的畫架，角落里寫著一行小字：“2018年秋，和阿硯一起畫的光?！?/p>

沈硯的眼眶瞬間紅了。這是陸則臨走前畫的最后一張畫，當(dāng)年他沒來得及帶走，沈硯一直以為遺失了。

“我回國前特意回了趟高中，在舊畫室的儲藏柜里找到的。”陸則的聲音很輕，“其實(shí)我每年都會偷偷回國一次，去你以前的畫室看看，只是沒勇氣見你?！?/p>

沈硯的手指撫過畫紙邊緣，上面還留著淡淡的鉛筆屑，像時光留下的痕跡。原來這些年，不止他一個人在懷念，不止他一個人在等待。

“為什么現(xiàn)在有勇氣了？”沈硯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陸則看著他的眼睛，深褐色的眼眸在暖光里格外認(rèn)真：“因為我發(fā)現(xiàn)，沒有你的城市，再美的光影都沒有溫度。沈硯，我不想再錯過了。”

窗外的雨還在下，畫室里卻一片溫暖。沈硯看著陸則眼底的真誠，五年的等待和委屈突然有了歸宿。他一直以為自己在等一個道歉，等一個解釋，直到此刻才明白，他等的其實(shí)是這個人的歸來。

“我畫完那幅梧桐畫了?！鄙虺庌D(zhuǎn)身走到畫架前，掀開防塵布。畫面上，梧桐樹下的長椅旁多了兩個并肩的身影，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暖金色的光灑滿了整個畫面。

陸則走過去，從身后輕輕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發(fā)頂：“畫得真好，有我們的影子?！?/p>

沈硯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松節(jié)油氣息和淡淡的雨水味道。他想起五年前那個下雨的午后，陸則也是這樣抱著他，說等他回來就一起開間畫室，就在老城區(qū)的梧桐樹下。

“畫廊下個月有個畫展，”陸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笑意，“我想展出你的畫，就叫‘梧桐樹下的暖光’，好不好？”

沈硯點(diǎn)點(diǎn)頭，眼角的濕潤被他悄悄蹭在陸則的風(fēng)衣上。他抬起手，握住陸則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指尖觸到對方掌心的溫度，像握住了失而復(fù)得的時光。

第四章 暖光里的未來

畫展開幕那天，陽光格外好。陸則的畫廊里掛滿了沈硯的畫作，從初春抽芽的梧桐枝，到盛夏濃綠的樹蔭，從深秋焦糖色的落葉，到寒冬落雪的枝椏，每一幅畫里都有溫暖的光影。

最后一幅畫掛在展廳中央，是那幅梧桐樹下的長椅，畫里的兩個身影在夕陽下相依，旁邊寫著一行小字：“有些光影，需要兩個人一起等待?！?/p>

沈硯站在畫前，看著來來往往的觀眾，心里充滿了安寧。陸則走到他身邊，遞給她一杯熱可可，還是他喜歡的雙倍奶：“很多人說你的畫里有故事?！?/p>

“確實(shí)有故事?！鄙虺幮χ聪蛩?，“一個關(guān)于等待和重逢的故事。”

畫展結(jié)束后，他們沿著老城區(qū)的街道散步。梧桐葉還在簌簌落下，踩上去軟綿綿的，像鋪了一層金色的地毯。夕陽穿過光禿禿的枝椏，在地上投下疏朗的影子。

“畫室旁邊的鋪面空出來了，”陸則突然說，“我們一起盤下來吧，打通之后一半當(dāng)畫室，一半當(dāng)畫廊，就像我們以前說的那樣。”

沈硯停下腳步，看著陸則眼里的期待，突然想起高中時他們在畫室里勾勒的未來——有暖光的房間，有畫不完的風(fēng)景，有彼此陪伴的時光。原來那些年少時的約定，只要心里還有溫度，就不會被時光遺忘。

“好啊?！鄙虺幍穆曇衾飵еσ?，“不過你要負(fù)責(zé)刷墻，我討厭油漆味?！?/p>

“沒問題，”陸則握緊他的手，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我還負(fù)責(zé)買顏料，買一輩子的群青?！?/p>

他們繼續(xù)往前走，影子在夕陽下拉得很長，最后慢慢重疊在一起。街角的咖啡館還亮著暖黃的燈光，玻璃窗上貼著新的畫展海報，海報上的梧桐葉在陽光里閃著金色的光。

沈硯看著身邊陸則的側(cè)臉，在夕陽下柔和得像一幅畫。他想起五年前那個下雨的午后，以為離別就是終點(diǎn)，卻沒想到時光會繞一個圈，把他們重新帶回起點(diǎn)。原來有些感情就像老城區(qū)的光影，即使被烏云暫時遮擋，也總會在某個溫暖的時刻，重新灑滿心房。

晚風(fēng)帶著初冬的涼意吹來，陸則把沈硯的手揣進(jìn)自己的風(fēng)衣口袋里。掌心相貼的溫度，像畫室里永不熄滅的暖光，驅(qū)散了所有的寒冷和不安。

梧桐葉落盡的時候，他們的畫室兼畫廊開張了。門口種了兩棵新的梧桐樹，陸則說等到來年秋天，就能看到焦糖色的暖光。沈硯坐在窗邊的畫架前，看著陸則在柜臺后整理畫冊的身影，筆尖在畫紙上落下第一筆暖黃色的光。

他知道，最好的時光不是曾經(jīng)的回憶，而是此刻暖光里的陪伴，是未來每一個有彼此的春夏秋冬。就像梧桐樹下的光影，會年復(fù)一年地落下又升起，他們的故事，也會在時光里慢慢鋪展開來，溫暖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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