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充沛的午后,林哲位于港島西區(qū)、充滿現(xiàn)代簡約風格的工作室里,彌漫著咖啡香和紙張油墨的氣息。這里暫時成了婚禮籌備的臨時指揮中心。巨大的工作臺上鋪滿了各種樣本:素雅的亞麻布、不同質地的卡紙、鮮花圖冊、還有琳瑯滿目的小點心試吃盒。
犀利妹坐在高腳凳上,臉上洋溢著一種寧靜而踏實的幸福光彩,那是被安穩(wěn)愛意滋養(yǎng)出的模樣。雖然懷孕初期的不適感還未完全消退,但眉宇間的陰霾早已被期待和甜蜜取代。她的小腹已經(jīng)有了微微的隆起,穿著舒適的孕婦裙,整個人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
“這個象牙白的亞麻請柬,配上燙金的細邊,還有這種壓凹的葉脈紋路…小麗,你覺得怎么樣?” 林哲拿著幾張請柬樣板,興致勃勃地湊到犀利妹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憧憬?!皦虿粔蚝喖s大氣?符合你的審美吧?” 他自然地伸出手,輕輕覆在犀利妹放在小腹的手上,帶著溫柔的呵護。
犀利妹仔細看著樣板,指尖劃過紙張細膩的紋理,感受著林哲掌心傳來的溫暖,嘴角彎起:“嗯,很好看,很雅致。就這個吧!字體的顏色…用深灰金好不好?比純金更低調些?!?/p>
“深灰金…好主意!” 林哲立刻贊同,拿起筆在筆記本上飛快記下,“還是我老婆有品位!” 他笑著湊過去,在她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引來犀利妹帶著笑意的輕嗔。
“還有這個!” 林哲獻寶似的又拿起一個絲絨盒子打開,里面是兩枚設計簡潔大方的鉑金婚戒,“今天剛送到的!看看喜不喜歡?” 他拿起女戒,小心地、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儀式感,輕輕套在犀利妹的無名指上。尺寸剛剛好,冰涼的金屬圈住手指,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
犀利妹看著手指上那枚象征著承諾的戒指,再看向林哲眼中毫不掩飾的愛意和期待,心底涌起一陣暖流和踏實。她拿起男戒,也鄭重地為林哲戴上。兩人手指交握,戒指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真好看?!?林哲滿足地嘆息,將兩人的手舉到眼前,像欣賞一件完美的作品,“以后,這只手就歸我管了?!?他孩子氣地宣布。
犀利妹笑著,眼眶卻微微發(fā)熱。經(jīng)歷過那樣慘烈的傷痛,她從未奢望還能擁有這樣的幸福和安穩(wěn)。林哲就像一道溫暖而堅定的光,將她從過去的泥沼中拉了出來,給了她一個堅實的港灣和全新的期待。她反握住他的手,用力點了點頭:“嗯,歸你了?!?/p>
工作室里充滿了輕松甜蜜的笑語。他們討論著菜單的細節(jié)(“龍蝦一定要有!你最愛吃的!”),爭論著婚禮背景音樂(“巴赫太嚴肅了吧?要不要加點爵士?”),挑選著回禮的小禮物(“手工香皂怎么樣?環(huán)保又有心意。”)。每一個微小的決定,都浸透著對未來的美好規(guī)劃。林哲甚至拿出平板,展示他偷偷設計的、給未來寶寶準備的嬰兒房草圖,興奮地描述著色彩和布局,惹得犀利妹又笑又感動。
陽光透過落地窗,將兩人依偎的身影拉長,投在光潔的木地板上??諝庵蟹路鹌≈鹕?、名為“幸?!钡膲m埃。
***
然而,在這片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陰影無聲地蔓延。
港大物理系大樓頂層的露臺,是Kingsley整理思緒的地方。此刻,他背靠著冰冷的混凝土圍欄,看著遠方。
他的目光,穿透樓宇的間隙,精準地鎖定了幾個街區(qū)外,那棟他早已爛熟于心的、屬于林哲工作室所在的建筑。距離很遠,他不可能看清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像一塊刺目的銀幕,在他腦海中反復播放著他通過私家偵探發(fā)來的、模糊卻足以讓他發(fā)狂的照片和描述:
照片一:犀利妹和林哲頭挨著頭,在一堆請柬樣板前挑選,她臉上帶著他久違的、放松的笑容。
照片二:林哲小心翼翼地將一枚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動作珍視得像對待稀世珍寶。
照片三:兩人依偎在一起,對著平板電腦屏幕笑,屏幕上似乎是嬰兒房的圖紙。
描述文字:“目標情緒穩(wěn)定,孕相明顯,與未婚夫互動親密,籌備婚禮熱情高漲…”
每一個字,每一張模糊的影像,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復捅刺著Kingsley的心臟。那枚戴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取代了他曾短暫擁有過的位置,像一個冰冷的嘲諷。她腹中那個日益茁壯的小生命,是林哲的骨血,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未來”。她和林哲規(guī)劃的那個嬰兒房,每一筆線條,都像刻在他心上的詛咒——那是他永遠無法參與、甚至無法想象的“家”。
“我們不合適……就到這吧…”
“時間會沖淡一切…她會遇到更好的人…”
當年海邊他親口說出的、自欺欺人的“理性”分析,此刻像最惡毒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自己臉上。時間沒有沖淡她的痛苦,反而讓她浴火重生,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孕育了新的生命!那個“更好的人”,此刻正擁著她,分享著她的喜悅,規(guī)劃著屬于他們的未來!
一股腥甜的鐵銹味再次涌上喉嚨。Kingsley猛地抬手,輕撫額頭,卻絲毫壓不住心底那焚毀一切的妒火和滅頂?shù)慕^望。
他錯了。錯得離譜。
他以為的“為她好”,是親手將她推向了別人的懷抱。
他以為的“長痛不如短痛”,卻讓自己陷入了永恒的地獄。
巨大的悔恨如同冰冷的硫酸,腐蝕著他殘存的理智。他想起醫(yī)院急救室外徐家人憎恨的目光,想起她割腕后蒼白如紙的臉…他親手將她推入深淵,卻又在她被另一個男人拉上來、重獲新生時,感到了噬心蝕骨的嫉妒和不甘!
憑什么?!
憑什么林哲可以擁有她最純粹的愛意和依賴?
憑什么林哲可以讓她綻放出如此幸福的光彩?
憑什么林哲可以和她一起期待那個孩子的降生?!
那個孩子…本該是他的!
一個冰冷而瘋狂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悄然探出頭,纏繞上他瀕臨崩斷的神經(jīng)。他看著那棟遙遠的建筑,眼神變得幽深而危險,曾經(jīng)如英國紳士般的professor景消失了。
婚禮的倒計時滴答作響。
甜蜜在陽光下發(fā)酵。
而致命的陰影,已悄然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