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fā)疼。宋亞軒攥著那張畫紙,指節(jié)泛白。紙上的狼眼被血漬暈染,在ICU走廊的日光燈下泛著詭異的暗紅。
"他咳血的時候還抱著這個。"賀峻霖把素描本塞進他手里。紙張摩擦聲在寂靜的走廊格外清晰,二十幅困鳥素描從不同角度撕扯著視線——有的翅膀折斷,有的鐵欄生銹,最新那張的角落還沾著干涸的血點。
心電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突然急促。宋亞軒透過玻璃看見劉耀文睫毛顫動,蒼白的臉在呼吸面罩下愈發(fā)透明。他想往前湊,卻被賀峻霖拽住手腕:"醫(yī)生說現(xiàn)在不能......"
話音未落,病房門打開。護士示意家屬進去。宋亞軒低頭看著掌心的狼眼畫紙,皺巴巴的褶皺里還殘留著體溫。
劉耀文食指動了動。宋亞軒下意識伸手,卻見他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顫抖的弧線——是鋼琴譜的節(jié)奏型。輸液管隨著動作晃動,在雪白的床單投下蛛網(wǎng)般的陰影。
"想寫字?"宋亞軒摸到床頭的寫字板。筆尖剛觸到紙面就被攥住,力道大得幾乎折斷鉛筆。劉耀文瞳孔亮得嚇人,喉間發(fā)出拉風箱似的嘶響。
"別碰那個本子。"三天前的話在耳邊炸開。宋亞軒后退半步,看見護士掀開被角時露出青紫的針孔。那些痕跡從手肘蔓延到脖頸,像一串猙獰的琴鍵。
"你連呼吸都困難還想聽我彈琴?"宋亞軒扯回被攥住的手。劉耀文劇烈咳嗽起來,血絲順著鼻飼管爬上唇角。他忽然伸手去夠床頭柜,打翻的水杯滾到宋亞軒腳邊。
玻璃碎片在地面鋪開,映出無數(shù)個扭曲的自己。宋亞軒蹲下去撿,指尖被劃破的瞬間,聽見嚴浩翔的信息提示音。
"15mg地西泮加200ml酒精,他每天都在慢性自殺。"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得臉色發(fā)青。藥瓶標簽的殘片突然閃過腦?!簹У谋O(jiān)控記錄上也有同樣的數(shù)字。
音樂社的舊琴譜散落一地。顧景天彎腰去撿,鋼筆滾到《眠》終章的修改稿上。鉛筆批注密密麻麻:"降B調(diào)更適合他的呼吸頻率"、"第三小節(jié)延長休止符"、最后一頁角落寫著"讓他自由"。
記憶突然閃回雨夜辦公室。劉耀文蜷在椅子里咳血的樣子與診斷書上的"肺纖維化"重疊,鎖骨處的燙傷疤痕像枚丑陋的休止符。那是韓思遠把他關(guān)在琴房三天留下的印記。
"你以為只有你在忍?"劉耀文扯開襯衫,疤痕延伸到肋骨下方。診斷書飄落在地,墨跡被滲出的血漬暈開。他摸索著去夠?qū)懽职?,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刺耳鳴叫。
點滴架轟然倒地時,宋亞軒聽見冰裂般的脆響。碎玻璃在他腳邊綻成淚滴形狀,映出窗外初雪簌簌落下。藥瓶滾過地板的軌跡,與那天撞倒的顏料如出一轍。
琴房中央C鍵泛著冷光。宋亞軒翻開終章譜面,鉛筆字洇在潮濕的空氣里:"雪落無聲,壓斷脊梁"。指尖懸在琴鍵上方顫抖,黑鍵上的狼眼圖案突然浮現(xiàn)——正是畫紙上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宋亞軒的指尖在琴鍵上懸了半晌,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窸窣響動。他猛地回頭,看見劉耀文正倚著門框喘息,病號服領(lǐng)口歪斜,脖頸處隱約露出新鮮針孔。
"你該躺著。"宋亞軒起身扶他,卻被冰涼的手腕擋住。劉耀文直勾勾盯著琴譜:"彈完。"
"你聽不見......"
"彈給死人聽也要彈完。"劉耀文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粉色泡沫。宋亞軒慌忙去扶,觸到他單薄的肩胛骨在棉布下顫動,像是困在籠子里撲騰的鳥。
護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劉耀文忽然扯住宋亞軒衣角:"你知道我為什么總改終章?"他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每次降調(diào)都是因為聽不見你的尾音。"
宋亞軒瞳孔微縮。記憶閃回無數(shù)次練琴場景——自己總在高音區(qū)多停留片刻,劉耀文卻執(zhí)意把譜子改低。原來不是耳背,是根本聽不見。
"現(xiàn)在連呼吸都跟不上了。"劉耀文扯出個笑,喉結(jié)滾動時牽動輸液管晃蕩,"再改一次吧,改成無聲的休止符。"
"別說這種話!"宋亞軒攥住他手腕,觸到脈搏細弱跳動,"醫(yī)生說移植配型成功了......"
"配型三年前就成功了。"劉耀文抬手按住他太陽穴,拇指擦過睫毛,"可我舍不得這具破爛身體,它還能替我記住你的觸感。"
走廊傳來急促輪椅碾過地膠的聲音。劉耀文迅速退后兩步,踉蹌著撞上琴凳。宋亞軒看見他袖口滑落的醫(yī)用膠布下,青紫針眼連成蜿蜒的五線譜。
"別碰那個本子。"三天前的話突然炸響。宋亞軒轉(zhuǎn)身抓起素描本,卻被劉耀文撲過來按在琴鍵上。二十個困鳥圖案在翻飛紙頁間撲棱,最新那張的血漬正印在心臟位置。
"這是我的贖罪券。"劉耀文額頭抵著他后頸,呼吸滾燙,"每畫一只,就原諒自己多愛你一天。"
心電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穿透墻壁。宋亞軒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所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