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只剩下幾盞工作燈亮著,照亮一片狼藉。泄壓閥終于停止了嘶鳴,但液壓油的氣味和金屬碎屑依舊彌漫。
羅蘭根本沒注意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外靜靜看著自己“修理”的Mechanist,他看著桌上攤著那本嶄新的《基礎機械原理與材料力學》但他連翻都沒翻一頁。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懸浮于眼前的“禁典”和那堆殘骸上。
禁典的書頁投射出幽幽的光芒,將機械臂的殘骸籠罩。在Mechanist驚愕的注視下,殘骸被無形的力量徹底“拆解”成無數(shù)虛擬的零件單元,懸浮在半空!更讓他瞳孔驟縮的是,禁典正在以一種極其直觀、近乎傻瓜的方式,引導著羅蘭進行修復!
扭曲變形的連桿在光芒中被強行掰直,隨后Mechanist眼睜睜看著羅蘭抄起一把維修錘的柄尾,精準地卡進一個他設計的、極其隱蔽的快拆鎖扣,用力一撬——咔噠!鎖扣彈開!動作粗暴,但位置精準得可怕!
崩飛的齒輪碎片被光芒掃描,旁邊立刻浮現(xiàn)出虛擬的、完整的新齒輪模型,標注著精確的齒數(shù)和材料參數(shù)。然后,Mechanist的心臟差點停跳——他看到羅蘭的目光掃過工作臺,精準地鎖定了一塊高純度合金邊角料!接著,這家伙看也不看旁邊價值不菲的精密磨床,直接抽出了他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羅蘭拿著匕首刃口在堅硬的合金上刮擦出刺耳至極的噪音和刺目的火星!他全神貫注地盯著禁典投射的齒輪輪廓投影,手臂穩(wěn)定得如同機械,硬生生靠著蠻力和匕首的刮削,在合金塊上“銼”出了一個邊緣毛糙、齒形歪斜但勉強符合尺寸的應急齒輪!整個過程充滿了原始的暴力感,看得Mechanist眼皮狂跳,心在滴血——那塊材料廢了!
液壓管斷裂處,禁典給出了“快速金屬修補膠+高強度編織帶纏繞”的示意圖。羅蘭立刻執(zhí)行,動作麻利得像在包扎戰(zhàn)傷,很快,那截斷裂的管子就被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膠水和編織帶纏得像個木乃伊。
Mechanist終是沒有忍住推門走了進來,羅蘭被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好巧啊……你……你還沒走?” 他下意識地把沾滿油污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Mechanist沒有咆哮,他無視了羅蘭,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到工作臺前,仔細地、一寸寸地檢查著這條機械臂,越看頭盔之下的眉頭皺得越緊:拋棄一切后續(xù)保養(yǎng)方案,追求極致的效率,這種結構磨損會非常嚴重,維修也只能整個更換,而且膠合的接口在高壓下隨時可能崩開;編織帶纏繞極大地增加了摩擦和故障風險……這修復水平,連工程部最差的學徒都比不上,簡直就是對精密工程的侮辱!
“修?” Mechanist的聲音帶著極度的疲憊和濃濃的嘲諷,他指著那條面目全非的機械臂:“你管這叫‘修’?你這叫‘用匕首和膠帶完成的修復,還是最野蠻、最不顧后果的那種!”
羅蘭撓撓頭,看著自己“復活”的作品,辯解道:“能動不就行了?這樣應該能頂一陣子……”
“能動?它現(xiàn)在動一下的聲音比源石引擎故障還難聽!” Mechanist打斷他,指著那個被硬塞進去的軸承:“還有這個!你知道替換這顆軸承需要拆多少東西嗎?你把它硬砸進去,下次要換就得把整個肘關節(jié)拆爛!”
他深吸一口氣,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看看那條被“褻瀆”卻又詭異地恢復了基礎功能的機械臂,還有那本懸浮著、散發(fā)著不祥但能力逆天的“禁典”……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一種極其荒謬的念頭占據(jù)了他的腦海。
咆哮?懲罰?讓這家伙賠?別開玩笑了!他連基礎教材都看不懂!他能“修”成這樣,全靠那本邪門的書和他那雙匪夷所思的“快手”!這種能力……雖然粗暴野蠻,但放在特定環(huán)境下,簡直是一種不講道理的神技!而且,這家伙似乎……真的有點學東西的歪才?
“……算了?!?Mechanist長長地、疲憊地嘆了口氣,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他放棄了繼續(xù)訓斥的念頭。跟這個用匕首造齒輪、拿編織帶修液壓管的家伙講精密工程,無異于對牛彈琴。
他指著那條被羅蘭強行拼湊出來的機械臂,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這東西,現(xiàn)在歸你了。不許再碰我工作室里任何其他未報廢的精密設備!一個螺絲都不行!” 然后,他目光復雜地看向羅蘭,“至于你……”
Mechanist停頓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可露希爾和他說過的,羅蘭在后勤部會參與維修,仿佛下定了某個艱難的決心,從牙縫里擠出指令:“明天一早,去工程部報到……”
“???” 羅蘭一愣,沒太明白,“工程部?”
“對!” Mechanist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以后工程部需要緊急搶修、暴力拆解、或者處理那些連報廢都嫌麻煩的‘硬骨頭’破爛時,就找你了!”
說完,Mechanist不再看羅蘭和他那條“杰作”仿佛多看一眼都會折壽。他疲憊地轉身,腳步沉重地離開了工作室,背影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他得趕緊去寫報告,申請一筆天價的“特殊人才管理及設備損耗預備金”順便想想怎么跟凱爾希解釋——他被迫將這個手比腦子快幾倍,但有些天賦的家伙收編進工程部,并附贈了一條被改造得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機械臂作為“入職禮物”。
羅蘭站在原地,看看那條嘎吱作響的機械臂,又看看Mechanist消失的方向,最后低頭看看自己沾滿油污和金屬屑的雙手。
“工程部?” 他低聲嘀咕了一句:“聽起來……好像比搬箱子有意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