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元年的正月，長安城里張燈結(jié)彩，一片喜慶。李世民登基了，改元貞觀，大赦天下。

李長庚沒有留在長安觀禮，他在玄武門之變后的第三天，就回了終南山。李世民沒有挽留，只是送了他一把劍，是當(dāng)年他們在武功縣一起用過的那把木劍，后來被李世民換成了真劍，上面刻著兩個字：“知命”。

李長庚回到樓觀臺，依舊過著清修的日子。每天看卦，打坐，偶爾下山，買點(diǎn)必需品。長安城里的熱鬧，似乎與他無關(guān)。

可他知道，李世民在干什么。他會從下山的道童那里，聽到一些關(guān)于新皇帝的消息。說他如何勤于政務(wù)，如何虛心納諫，如何減輕賦稅，讓百姓休養(yǎng)生息。每次聽到這些，他的心里，都會有一絲淡淡的波動，像投石入水，漾起一圈圈漣漪，然后又很快平靜下去。

這年的中秋，李世民派人送來了一封信，還有一盒月餅。信上寫著：“先生，長安的月亮，很圓。想起小時候，我們一起在武功縣看月亮，你說，月亮是有靈性的，能看到世間萬物。不知道終南山的月亮，是不是也一樣圓？”

李長庚拿著信，站在樓觀臺的最高處，看著天上的月亮。確實(shí)很圓，像一個巨大的玉盤，掛在深藍(lán)色的天幕上。他想起小時候，李世民指著月亮，說要摘下來送給母親。那時的他，覺得這個想法很可笑，月亮那么遠(yuǎn)，怎么可能摘得到？可現(xiàn)在，他看著那個圓月亮，忽然覺得，李世民做到了。他沒有摘下月亮，卻給了長安城里的百姓，一個像月亮一樣圓滿的生活。

他拿起一塊月餅，咬了一口。是蓮蓉餡的，很甜。他想起李世民小時候，總愛吃甜食，每次竇皇后做了點(diǎn)心，他都會偷偷藏幾塊，跑來和李長庚分享。

“先生，”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李長庚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小道士，手里拿著一個包裹?！斑@是山下的人送來的，說是秦王……哦不，是陛下讓送來的?！?/p>

李長庚接過包裹，打開一看，里面是一件玄色的披風(fēng)，和李世民身上那件很像。他拿起披風(fēng)，摸了摸上面的絨毛，很柔軟，很暖和。

“陛下說，終南山的冬天很冷，讓先生多保重身體。”小道士說。

李長庚“嗯”了一聲，把披風(fēng)疊好，放回包裹里?！疤嫖抑x過陛下?！?/p>

小道士走后，李長庚又站了很久，看著天上的月亮。他知道，李世民心里，一直都有他這個朋友。雖然他們的性子不同，追求不同，可那份從小到大的情誼，卻像終南山的雪，潔白而純粹，從未改變。

他忽然想起李世民碰他眉心的那一刻。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依舊是涼的，可心里，卻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融化。

也許，李世民說得對，他的這里，并不是一直都冷冰冰的。只是，他把那份溫暖，藏得太深，太久了。

終南山的月亮，和長安的月亮，一樣圓。李長庚想。只是，長安的月亮，下面有萬家燈火，有歡聲笑語，而終南山的月亮，下面只有他一個人，和一片寂靜。

但他不覺得孤單。因?yàn)樗溃陂L安城里，有一個人，會一直想著他，念著他。這份情誼，就像這月亮一樣，無論相隔多遠(yuǎn)，都會一直存在。

他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小屋。明天，他要起個早，算一卦，算算大唐的國運(yùn)，算算李世民的未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個很好的卦象，像乾卦一樣，飛龍?jiān)谔?，大吉大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