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透過書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影。林硌文正彎腰整理書架最下層的舊書,聽見門口的風(fēng)鈴“叮鈴”輕響——是肖少宇來了。這已經(jīng)是他連續(xù)第三天準時出現(xiàn)在書店,像老座鐘的指針般精準。
肖少宇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T恤,肩上挎著磨舊的相機包,徑直走向靠窗的老位置。他沒有像前兩日那樣立刻拿起那本翻得卷邊的《飛鳥集》,而是從包里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手指在封口處摩挲了幾秒,又重新塞回包里,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空氣。
林硌文端著剛泡好的檸檬水走過去時,正看見他把詩集放回原位,指尖在書脊上頓了頓?!敖裉觳蛔x了?”林硌文把水杯放在他面前的木桌上,杯壁的水珠順著桌沿滴落在褪色的桌布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肖少宇抬頭笑了笑,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差不多看完了,該還給你了?!彼褧七^來,書頁間似乎夾著什么東西,邊緣微微隆起。林硌文接過書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了手,空氣里忽然飄起一絲微妙的尷尬。
肖少宇匆匆道別離開后,林硌文才翻開《飛鳥集》準備歸架。剛打開封面,一張淺米色的便簽就從書頁間滑落,輕飄飄地落在桌面上。便簽紙有些發(fā)皺,像是被反復(fù)折疊過,右上角用黑色水筆寫著一行潦草的字跡:“7月15日,老地方見?!蹦┪矝]有署名,只有一個模糊的墨點,像是筆尖懸停許久才落下的印記。
他捏著便簽對著光看,紙張背面隱約有壓痕,似乎原本寫著更多字,卻被人刻意用橡皮擦過,只留下淡淡的痕跡。林硌文忽然想起肖少宇剛才塞回包里的信封,又想起父親偶爾提起的“七月中旬要等一位故人”,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窗外的梧桐樹被晚風(fēng)吹得沙沙作響,林硌文把便簽夾回書里原來的位置,指尖撫過那行“老地方見”。他忽然很想問肖少宇,這個“老地方”是哪里,7月15日要等的人是誰。可當他抬頭望向門口時,肖少宇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只有風(fēng)鈴還在輕輕搖晃,像在重復(fù)一個沒說出口的疑問。
傍晚的悶熱像一塊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壓在老街上。林硌文剛把最后一排書架擦完,窗外的天空就驟然暗了下來,烏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般迅速暈染開來,緊接著便是幾聲悶雷滾過天際。
他正準備鎖門,風(fēng)鈴?fù)蝗弧岸b彙眮y響,肖少宇抱著相機包沖進了書店,發(fā)梢和肩頭已經(jīng)沾了不少水珠。“這雨來得也太急了?!彼税涯樕系挠晁?,語氣里帶著點狼狽的無奈,身后的玻璃門外,豆大的雨點已經(jīng)噼里啪啦砸了下來,轉(zhuǎn)眼就織成了密不透風(fēng)的雨簾。
“進來躲躲吧,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绷猪盐陌阉堇镒屃俗?,轉(zhuǎn)身去廚房找干凈毛巾。老式廚房的瓷磚地面有些潮濕,他打開櫥柜時,看見里面還剩小半袋生姜——是前幾天父親托人從老家寄來的,說夏天淋雨容易著涼,煮點姜湯備著好。
肖少宇坐在窗邊的老位置上,正小心翼翼地用紙巾擦拭相機鏡頭,機身外殼上還沾著幾滴雨水,在暖黃的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這相機用挺久了吧?”林硌文端著毛巾和姜湯走過去,把冒著熱氣的搪瓷碗放在他面前,碗沿還印著模糊的“勞動最光榮”字樣。
“嗯,大學(xué)時攢錢買的二手貨,陪我跑了不少地方。”肖少宇接過姜湯抿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他舒服地嘆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你這書店也有些年頭了吧?上次看見柜臺抽屜上的銅鎖,款式和我外婆家老衣柜上的一模一樣?!?/p>
林硌文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