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境之下

第一章 閣樓里的裂縫

葉棠第三次在素描本上畫錯那團影子時，鉛筆芯“啪”地斷了。

窗外的雨下得很兇，老式木窗被風撞得咚咚響，像是有人在外面急著敲門。她放下筆，抬頭看向書桌對面的墻角——那里盤踞著一團灰黑色的霧，邊緣像被水打濕的墨痕，正隨著雷聲微微起伏。

這是她記事起就跟著的“影子”。它沒有固定形狀，不會說話，只是安靜地待在她視線能及的地方。爸媽總說那是她想象力太豐富，直到上周，她在學校圖書館的古籍區(qū)，偶然翻到一本沒有書脊的線裝書，里面用褪色的朱砂寫著兩個字：靈視。

“咔嗒。”

閣樓的方向傳來一聲輕響，像是有人踩在了松動的木地板上。葉棠握緊鉛筆，心跳突然快了半拍。這棟老宅是太爺爺傳下來的，閣樓常年鎖著，鑰匙串在爸爸書房的銅鉤上，誰會上去？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樓梯口，仰頭望去。閣樓門虛掩著，一道昏黃的光從門縫里漏出來，在樓梯臺階上投下不規(guī)則的光斑。雨聲似乎在這一刻變小了，空氣里多了種潮濕的、類似苔蘚的氣味。

葉棠扶著樓梯扶手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木板的凹陷處，發(fā)出吱呀的呻吟?？斓介w樓門口時，那團灰黑色的影子突然劇烈地扭動起來，像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

她停在最后一級臺階，推開了那扇門。

閣樓里比樓下暗得多，只有一盞掛在房梁上的舊燈籠亮著，光線昏沉，勉強照亮了堆到屋頂?shù)呐f物：落滿灰塵的樟木箱、缺了腿的木椅、還有太爺爺年輕時做的木工活。而在閣樓最深處，那面爬滿蛛網(wǎng)的墻壁上，竟然裂開了一道縫。

不是普通的墻縫。

那道縫有手指寬，邊緣泛著淡淡的藍紫色光暈，像一塊被打碎的玻璃，里面隱約能看到流動的光，還有幾片形似柳葉、卻發(fā)著熒光的葉子，正隨著某種看不見的風輕輕晃動。

葉棠的呼吸頓了頓。她能感覺到那團跟著她的影子在發(fā)抖，不是害怕，更像是……興奮？

她往前走了兩步，腳底踢到了一個硬物。彎腰撿起時，發(fā)現(xiàn)是一本燙金封皮的書，封面上沒有字，只有一個螺旋狀的花紋，摸上去像是活的，在指尖下微微發(fā)燙。

就在她的拇指按在螺旋中心的瞬間，書本突然自行翻開，書頁嘩啦啦地翻動，停在了某一頁。上面沒有文字，只有一幅用銀粉繪制的地圖，地圖中央有個發(fā)光的圓點，位置恰好對著她此刻腳下的老宅。

“嗡——”

墻壁上的裂縫突然擴大，藍紫色的光變得刺眼，一股帶著草木清香的風從里面涌出來，掀得書頁嘩嘩作響。葉棠感覺手心的書越來越燙，像是握著一塊燒紅的炭，她想松手，手指卻像被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那團灰黑色的影子猛地沖向前，撞在裂縫邊緣，瞬間被光暈吞噬。葉棠眼睜睜看著它化作無數(shù)光點，融入那片流動的光里。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拉力從書中傳來，她整個人被拽得騰空而起，朝著那道裂縫飛去。耳邊的風聲變成了尖銳的呼嘯，她似乎聽到了某種生物的低吟，又像是無數(shù)細碎的鈴聲在響。

穿過裂縫的瞬間，世界陷入了一片純白。當她再次睜開眼時，雨聲和雷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樹葉摩擦的沙沙聲。她躺在一片柔軟的、散發(fā)著微光的苔蘚上，頭頂是遮天蔽日的巨樹，樹干上纏繞著會發(fā)光的藤蔓，像無數(shù)條凝固的彩虹。

不遠處的草叢里，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

葉棠屏住呼吸，慢慢轉(zhuǎn)頭看去——那是一條通體雪白的蛇，鱗片上點綴著金色的斑點，最奇特的是它的頭頂，長著一對小小的、像是玉石雕琢成的角。

白蛇也正看著她，豎瞳里映著她驚愕的臉。

“你……”葉棠剛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你是誰？”

白蛇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抬起頭，朝著她身后的方向，做出了一個警惕的姿態(tài)。

葉棠猛地回頭。

只見剛才她穿過的裂縫正在緩緩閉合，而在裂縫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斗篷的兜帽壓得很低，只能看到一截蒼白的下巴，和唇邊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手里握著一根權(quán)杖，杖頭鑲嵌著一顆暗紫色的寶石，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跳動，像一只沉睡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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