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會讓他自責(zé)一輩子的。
這句話像是給了楊博宇一棒子。他沒有回話,只是抬頭去看二樓楊博文房間的方向。
他這樣做,無非是在楊博文身上又加了層鐐銬而已。
“有些時候,不是我們說愛才是愛。要讓我們愛的人來說這算不算是讓他感到愛的方式。”
楊博宇低下頭摁了摁眉心:“我知道,我就是擔(dān)心我去了國外之后,沒人照顧他。才十六歲,萬一被別人欺負(fù)了怎么辦?”
“你如果要去的話,我?guī)湍阏疹櫁畈┪?。?/p>
“你?你們家的事兒忙得過來嗎?”
左奇函在那邊輕笑了下,聲音很輕。
少年的聲音里夾雜著風(fēng)聲,顯得悲涼:“我沒有家人,楊博宇?!?/p>
“我是個孤兒?!弊笃婧f。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的一樣:“所以,我會把楊博文當(dāng)成家人照顧的?!?/p>
左奇函是孤兒這件事,楊博宇是不知道的。
在學(xué)校里他和左奇函是最好的兄弟,如果他不知道的話,別的同學(xué)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楊博宇想,怪不得他每天都要累死累活地兼職
因?yàn)闆]人會給他錢。
楊博宇頓了下,忽然有些迷茫:“咱們倆,難兄難弟啊?!?/p>
話音剛落下,楊博文就從樓上走了下來。小少爺走到他面前:“和誰打電話呢?媽媽?”
楊博宇搖頭:“左奇函?!?/p>
通話頁面被摁斷,楊博宇收起了手機(jī),帶著楊博文往外走。
臨近傍晚,風(fēng)襲過楊博文的衣衫,也吹得梧桐樹葉沙沙作響。
“出國的時間不會太長,我完成了學(xué)業(yè)立馬就回來。”楊博宇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些艱難,他目視著前方,吸了口氣:“哥不會丟下你的。”
楊博文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讓你更好。”
有雙手落在了楊博文的頭上,楊博宇沒有回話。
只是前路蜿蜒漫長,他瞧不見光亮,甚至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dá)終點(diǎn)。
“這兒。”
在梧桐巷的出口,左奇函站在那。
少年一身白衫,身形挺拔,背對著夕陽。衣角被風(fēng)卷得泛起漣漪,像是從天界派下來歷劫的天神一樣。眉目柔和。
那天晚上楊博宇沒忍住,和左奇函喝了幾杯酒。
但是不太幸運(yùn),太子爺是個一杯倒。
沒喝兩杯就抱著啤酒瓶子哇哇哭,一邊哭一邊揪著左奇函:“我他媽…我他媽出國,我恨死M國了,我真服了…”
左奇函笑著應(yīng)和他,也沒太在意周邊人的眼光。
“我不行啊,我離不開我弟…你得照顧好他啊?!?/p>
“嗯,我知道?!?/p>
他拍著楊博宇的背,從口袋里拿了零錢出來遞給楊博文:“前面有便利店,去買杯酸奶,讓你哥喝了解解酒。剩下的錢自己買點(diǎn)糖。”
“啊,我有錢…”
左奇函笑了:“你的錢自己攢著吧,去買吧?!?/p>
楊博文站起身:“好?!?/p>
左奇函又說:“注意安全?!?/p>
明明就兩步的路程,他卻還是說注意安全。
楊博文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攥著那張零錢進(jìn)到便利店里。零錢上面的紋路皺巴巴的,但是左奇函遞給他的時候卻很平整。
大概是它的上一任主人不在乎它的平整吧。
楊博文買了瓶酸奶,又拿了兩根棒棒糖,開始往回走。
楊博宇還在哭,左奇函怎么樣都哄不好。
見到他回來了,才止住點(diǎn)了淚水:“你去哪了?”
楊博文搖了搖手里的東西:“給你買酸奶去了?!?/p>
“哥?!?/p>
楊博宇抱著酒瓶子,腦袋晃啊晃的:“干嘛?”
“你以后還是別喝酒了?!?/p>
小少爺笑起來,把酸奶遞給他:“你這樣,腦子像有點(diǎn)不聰明的人?!?/p>
“…”
楊博文沒再說話,他只是垂著頭拆了根棒棒糖塞進(jìn)嘴里。橘子味道并不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作祟。這顆糖今天酸的有點(diǎn)過了頭,讓他有點(diǎn)想哭
高一下學(xué)期就要結(jié)束了。
他的哥哥也要被他趕出國。
很早之前楊母的話開始回蕩在耳邊,楊博文吸了吸鼻子,把棒棒糖咬碎了。
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累贅,絆住他們走向更好的生活。
左奇函費(fèi)了不少力氣,和楊博文一路把楊博宇搬回了梧桐巷。這天晚上他同樣沒有走,楊博宇醉得像鬼一樣。怕他弄不好半夜還要耍酒瘋,楊博文一個小少爺照顧不過來。
將近凌晨的時候,左奇函走出來喝水。
昏暗的燈光下,他看見楊博文穿著單薄的睡衣縮在沙發(fā)里。
光太暗了,打在少年消瘦的身影上。他并看不見他是什么樣的神情,卻有種直覺告訴自己,楊博文這會兒并不開心。
甚至有些難過。
他倒了杯水,走過去遞給他了一杯。
左奇函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是問他:“怎么這么晚了還沒睡覺?”
楊博文回過神。
他臉頰上閃著光,這會兒還有些被人打擾了的茫然。
桌案上放著抽紙,左奇函傾身抽了兩張遞給他。
“很晚了。”
“我其實(shí)很害怕自己一個人?!?/p>
沙發(fā)邊的落地臺燈被左奇函調(diào)亮了些,他們周邊的世界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左奇函:“你不會是一個人的?!?/p>
“可是哥哥就要出國了,到那時候我就會是一個人的?!?/p>
左奇函揉了揉他的頭:“你哥不會讓你一個人的,我也不會。他走了之后,我會比現(xiàn)在更經(jīng)常來陪著你。你不是自己一個人的?!?/p>
楊博文看著他,忽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才好。
少年始終都是溫和的神色:“能相信我嗎?”
“什么?”
“能相信我也會照顧好你嗎?”
在燈光的照射下,少年的眉眼之間透著認(rèn)真。他沒有開玩笑,也不是單純地為了哄他。只是很認(rèn)真地許諾下來:“可以相信我嗎?”
時間好像停在這一瞬了。
好像過了很久,楊博文才說話:“好。”
大概過了很多年之后,楊博文也不會忘記這一天的凌晨,少年半蹲在他面前,虔誠而又真心地說出來要他去相信他的話。
心中有一處軟了下去,楊博文垂下頭,想抑制住這一刻急促的心跳。
左奇函笑起來:“喝完水就去睡覺吧。很晚了?!?/p>
“好?!?/p>
月色正濃,也有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情愫在偷偷地生根發(fā)芽。
就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