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著那扇門,喉嚨像是被人掐住。藍光從縫隙里淌出來,在地上積成一灘詭異的水。蘇念的手還抓著你手腕,但她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準備好了嗎?"她又問了一遍。
你沒回答。耳邊突然響起父親的聲音:"淺淺,記住,夢行者不是被選中的,而是自己成為的。"
槍聲就在這個時候炸響。
不是普通的槍聲。聲音更悶,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你腦子里炸開。整條走廊開始震動,天花板簌簌往下掉灰。你看到蘇念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像是終于等到這一刻。
"他來了。"她說。
你還沒來得及問是誰,身后傳來靴子踩碎玻璃的聲響。那聲音由遠及近,帶著某種不可抗拒的壓迫感。你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
宋亞軒。
但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宋亞軒。那個會偷偷給你買糖炒栗子,會在你練舞時默默擦汗,會為了你不惜和父親翻臉的男孩。此刻站在你身后的,是父親制造的完美守護者。
"別動。"他的聲音像是從金屬管子里擠出來的,帶著電流般的雜音。
你感覺到槍口抵上后腦勺。冰冷,堅硬,卻不像其他武器那樣讓人恐懼。這把槍你太熟悉了,就是婚禮那天你用來威脅宋承淵的那一把。
"你知道為什么我能活到現(xiàn)在嗎?"他問。
你當然知道。蘇念已經(jīng)告訴過你。但你現(xiàn)在不想聽這些。你的注意力全在那扇門上。藍色光芒越來越亮,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沖出來。
"因為我是為守護夢行者而造的。"他說完,槍口輕輕移動,碰了碰你的發(fā)旋。
就那么一下。輕得像羽毛掃過。但你知道他不是在威脅你。他在試探,或者……告別。
"現(xiàn)在。"蘇念開口了。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最后一次選擇的機會。"
你說不出話。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你想起婚禮那天的吻。那個帶著血味的吻。當時你覺得他是真的喜歡你,現(xiàn)在想想,也許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你父親錯了。"宋亞軒突然說,"夢行者從來就不是被選中的,而是自己成為的。"
你猛地轉(zhuǎn)身。他站在那兒,槍還舉著,但眼神變了。那種熔化的鐵水般的紅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你熟悉的溫柔。
"走吧。"他說,"該結(jié)束了。"
你看著他。他的右手還在流血,但握槍的手穩(wěn)得像山。你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人還是機器,也不想知道。你只知道,如果你不進去,他會一直站在這兒,直到時間盡頭。
"等等。"你開口了,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告訴我真相。"
"什么真相?"
"所有的事。你接近我是不是計劃好的?蘇念到底是誰?還有……"你頓了頓,手指摳進門框,"我父親為什么要這么做?"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你聞到了鐵銹味,和婚禮那天地下室的味道一模一樣。
"有些事必須讓你親眼看見。"蘇念說。她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比如你父親到底做了什么。"
槍口離開了你的頭。你聽見宋亞軒深吸一口氣的聲音。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變得很輕,像是怕驚醒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嗎?"
你點頭。
"那就進去吧。"他說,"真相就在里面。"
你盯著那扇門。藍色光芒從門縫里涌出來,在地上積成一灘水。你伸出手,指尖剛碰到門把手,整個空間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天花板上的燈管一根接一根炸開,碎片像雨點一樣落下。
"快!"蘇念推了你一把,"他們要醒了!"
你踉蹌著撞上門。門沒鎖。推開的一瞬間,刺眼的藍光撲面而來。你瞇起眼,看見一個巨大的圓形大廳。十二張手術(shù)床圍成一圈,每張床上都躺著個和你容貌相似的女人。
有的穿著婚紗,有的套著病號服,最邊上那個甚至裹著芭蕾舞裙。
"這些都是……"
"替代品。"蘇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倒掛在天花板上,長發(fā)垂下來掃過你臉頰,"就像你說的鏡子。"
你抬頭看她赤裸的腳踝,那里有道新鮮的傷口正在滲血。暗紅色順著蒼白的皮膚往下淌,在地面暈開一朵詭異的花。
"你受傷了?"
"為了進來。"她輕飄飄落地,赤腳踩過水洼,"他們把核心改了位置。"
"誰?"
"你父親。"她伸手按在中央控制臺上,"還有……另一個你。"
警報聲戛然而止。整個大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手術(shù)床上的女人同時睜開眼,齊刷刷轉(zhuǎn)向你。十二種不同顏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閃爍,像十二個月亮同時升起。
"找到你了。"她們異口同聲地說。
宋亞軒把你護在身后,槍口對準最近的手術(shù)床。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抓緊我。"
"等等——"
你剛開口,蘇念突然抓住你手腕。她的手比剛才更涼,像是剛從冰柜里拿出來。
"別看他眼睛。"她低聲警告,"現(xiàn)在不是他。"
"什么意思?"
"他在和系統(tǒng)對抗。"蘇念拉著你往后退,"作為失敗品,強行維持人形會很痛苦。"
你回頭看向宋亞軒。他正用槍托猛砸自己額頭,鮮血順著太陽穴流進領(lǐng)口。那些女人開始坐起來,關(guān)節(jié)發(fā)出齒輪卡殼般的咯吱聲。
"快點!"蘇念幾乎是在尖叫。
你轉(zhuǎn)身想跑,卻被什么東西絆住。低頭看見手術(shù)床下的銘牌——20180407。那是你第一次登臺的日子。
"你不該來這里。"最邊上的女人開口,聲音像你母親,"我們才是真正的夢行者。"
"閉嘴!"宋亞軒開槍打斷她下巴。骨頭碎片濺到你鞋面上,帶著溫熱的腥氣。
"走左邊通道!"蘇念推了你一把,"我在出口等你!"
你猶豫地看著她。她臉上浮現(xiàn)出熟悉的微笑,像是無數(shù)次在噩夢里見過的表情。
"相信我。"她說,"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樣。"
你沖進左側(cè)走廊時,聽見身后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沒有回頭,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越來越近的拖拽聲。走廊盡頭有扇透明門。透過霧氣你看見外面是片雪地,無數(shù)光點在空中漂浮。像是有人把銀河揉碎了撒在這里。
"終于找到你了。"門后傳來熟悉的聲音。你愣在原地。那是你的聲音。
玻璃門緩緩開啟,漫天星光灑進來。門外站著個穿婚紗的你,嘴角掛著和蘇念一模一樣的笑。
"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她說。
"你才是替代品。"你握緊口袋里的婚戒,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真正的夢行者是我。"
"真是感人。"她歪頭輕笑,"可惜你連自己是怎么來的都不知道。"
雪地上突然浮現(xiàn)畫面:你躺在實驗艙里,父親站在操作臺前。但這次你看清了——他手里拿著的不是記錄儀,而是個遙控器。
"這不是真的。"你搖頭。
"三年前那場車禍,"她往前走了一步,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是你父親安排的。他需要完美的實驗體,而你……"
"閉嘴!"
"你以為你是意外覺醒?"她伸手撫摸自己脖頸,那里的皮膚突然裂開,露出底下閃著藍光的機械骨骼,"我們才是他真正的孩子。"
你后退兩步,后背撞上門框。疼痛讓你清醒了些,突然想起什么:"那宋亞軒呢?"
"呵。"她笑得更開心了,"你以為他為什么能活到現(xiàn)在?因為他本來就是為守護夢行者而造的。"
你猛地轉(zhuǎn)身沖回走廊。身后的笑聲像刀片一樣刮過耳膜:"去找他??!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東西!"
穿過走廊時你幾乎窒息。那些女人已經(jīng)站起來了,十二雙腳拖著鐵鏈,叮叮當當響成一片哀樂。
你沖進大廳時,宋亞軒正跪在地上抽搐。他的手臂在變色,皮膚下隱約能看到金屬骨架。蘇念站在他面前,手里握著個閃著紅光的裝置。
"結(jié)束了。"她輕聲說。
"不!"你撲過去抓住她的手,"告訴我怎么救他!"
"他已經(jīng)……"
"告訴我!"
她看著你,眼底閃過一絲痛惜:"除非你能喚醒真正的夢境之力。"
"怎么做?"
"跳一支舞。"她放開裝置,"就像你父親當年做的那樣。"
你扯掉高跟鞋,赤腳踏上冰冷的金屬地面。遠處傳來機械運轉(zhuǎn)的轟鳴,整個空間開始震動。十二個替代品正從走廊涌來,她們的婚紗在風中翻飛,像一群蒼白的蛾子。
你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臂。第一個動作是《天鵝湖》的阿拉貝斯克。記憶隨著肌肉本能復蘇,仿佛又回到練功房。父親站在鏡子前鼓掌,母親在角落微笑。
第二個動作是《吉賽爾》的揮鞭轉(zhuǎn)。旋轉(zhuǎn)時你看見宋亞軒抬起頭,他眼中的紅光在跳動。像是快要熄滅的炭火,卻依然倔強地燃燒。
第三個動作是《胡桃夾子》的跳躍。你聽見骨節(jié)發(fā)出細微的咔噠聲,皮膚開始發(fā)熱。不是普通的熱,是某種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蘇醒。
替代品們尖叫著捂住頭。她們的身體開始剝落,露出底下閃著藍光的機械骨架。就像機械林母那樣。
"繼續(xù)!"蘇念喊。
你閉上眼睛。第四個動作是原創(chuàng)的——你把所有記憶、痛苦、憤怒都編進舞步。父親臨終前的眼神,婚禮現(xiàn)場的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