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林的烈火將夜空染成血紅色,愛麗絲攥著那本燙金的筆記沖出大門,卻發(fā)現(xiàn)奧爾菲斯的身影再次被濃煙吞噬。
他踉蹌著撲向火場深處,嘶喊著“救她”——那個困在他記憶牢籠中的金發(fā)小女孩,實則是他破碎人格投射的幻影。
“奧菲,根本沒有別人!”
愛麗絲撕開裙擺浸入泥水掩住口鼻,逆著熱浪追向他,“這里只有我們!”
火焰舔舐著奧爾菲斯的衣角,他的瞳孔在紫與灰之間劇烈震顫。
戴面具的莊園主人格在他腦中咆哮:“她只會拖著你一起死!”
而小說家的人格蜷縮在童年廢墟里喃喃:“可她的出路在哪里……”
爭執(zhí)撕裂著他的意識,直到愛麗絲冰涼的手覆上他灼傷的臉頰。
“我的出路,就是你活著?!?/p>
她將筆記塞進他懷中,封皮上薰衣草的壓花紋路硌進掌心——那是他們故居花田的印記。
三個月后,法國南部故居。
薰衣草連綿成心形花海,風掠過時掀起淡紫色的細浪。
奧爾菲斯沉睡在窗邊躺椅上,眼睫因噩夢而顫動。
自不歸林歸來后,莊園主人格如陰鷙的寄生藤纏繞他的神智,唯有薰衣草的香氣能短暫縫合他分裂的靈魂。
愛麗絲調(diào)著顏料在畫布上涂抹:畫中是火場里兩具相擁的焦黑軀體,但他們的脊背上生出羽翼,交疊成薰衣草的花穗。
“你總說我是欲敗的玫瑰,”她蘸取一筆茜素紅點染畫中人的心口,“可玫瑰的刺是為了捆住墜落的人。”
奧爾菲斯倏然驚醒,紫瞳冷如寒冰——莊園主醒了。
他掐住愛麗絲的脖頸冷笑:“虛偽的拯救劇該落幕了?!?/p>
她卻將未干的顏料按上他心口,綻開一朵勿忘我:“你承諾過要帶回它……我的永恒之愛?!?
當薰衣草進入休眠季,奧爾菲斯的惡化達到頂峰。
莊園主構(gòu)筑出精神囚牢:荊棘纏繞的德羅斯宅廢墟里,金發(fā)小女孩被鎖鏈懸吊在火堆之上。
小說家人格跪在焦土中徒手挖掘生路,十指鮮血淋漓。
愛麗絲吞下薰衣草精油闖入他的夢境。
她剪下自己的金發(fā)縛住鎖鏈,對驚愕的莊園主微笑:“你要的復仇對象,從來都是你自己?!?/p>
火焰突然化作薰衣草花雨,鎖鏈斷裂聲震耳欲聾——小說家接住墜落的小女孩,幻影在他懷中融成一本殘破的童話書。
“兩個靈魂爭奪一具軀殼太擁擠了,”愛麗絲將染血的勿忘我種子埋進焦土,“不如種出新的天地?”
次年六月,薰衣草田中央立起一座玻璃畫室。
奧爾菲斯握著鋼筆在稿紙上沙沙書寫,新小說的扉頁寫著:“獻給讓我居住在她心臟的園丁”。
愛麗絲正在繪制巨幅油畫:心形花海中央,穿西裝的男子與金發(fā)女孩背對而立,他們的影子卻在泥土深處交握成根莖。
奧爾菲斯走近將一束勿忘我插入她鬢邊,薰衣草香隨風漫溢。
“莊園主在夢里打理花田呢,”他笑著指向畫中女孩手中的鐵鍬,“他說玫瑰帶刺太麻煩,還是薰衣草安神。”
夕陽沉入花田時,他吻上她顏料斑駁的指尖。那些地獄的余燼、人格的殘骸,終是成了滋養(yǎng)心臟的泥土。
最深的裂痕能透進星光,最瘋的執(zhí)念可釀出蜜糖。
當薰衣草覆蓋焦土,勿忘我生根于心臟——
相愛的人便在同頻的震顫中,聽見了永恒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