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預備鈴像根細細的引線，在江美婉攥緊的掌心里燒出點微麻的癢。她抱著書本站在三班后門，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精準落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段喜年已經坐在那里了，桌上攤著物理競賽題，指尖夾著的筆懸在半空，似乎在等她。

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斜斜切過桌面，在她的椅子邊緣斷成兩截。江美婉深吸口氣走過去，剛要把書包塞進桌肚，手腕突然被輕輕撞了下。

段喜年小心

段喜年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

她低頭，才發(fā)現桌腿邊藏著個半露的插座，自己差點把保溫杯懟上去。而他伸過來的手還沒收回，指尖無意識地蹭過她校服袖口的紐扣，像片羽毛掃過，比早上那抹冰涼多了點暖。

江美婉哦

江美婉慌忙把杯子放在另一邊，拉開椅子時帶倒了腳邊的垃圾袋。白色塑料袋簌簌作響，滾出半塊沒吃完的薄荷糖，正好停在段喜年的帆布鞋前。

他彎腰撿起來，糖紙在指間轉了個圈。

段喜年橘子味的？

#江美婉啊…嗯

江美婉的臉又開始發(fā)燙。那是她早上從家里揣的，緊張時就愛嚼這個

段喜年沒說話，把糖放在她桌角，糖紙反射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江美婉偷偷抬眼，看見他物理題旁邊放著個透明筆袋，拉鏈頭掛著枚銀色書簽，形狀是片香樟葉，葉尖處刻著個極小的“年”字。

晚自習的燈光比白天更亮，把他側臉的絨毛都照得清晰。江美婉攤開數學練習冊，筆尖在“函數單調性”幾個字上懸了半天，余光總忍不住往旁邊瞟。他做題時很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偶爾會停下來轉筆，黑色水筆在指間劃出流暢的弧線，像條游弋的魚。

中途她去接水，回來時發(fā)現自己的練習冊上多了道紅痕。是道她卡了半天的附加題，段喜年用她的紅筆在輔助線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箭頭，旁邊寫著“補全三角形”，字跡清瘦，筆鋒卻帶著點硬氣，像他本人。

江美婉的心像被溫水泡過的海綿，悄悄漲起來。她咬著筆桿抬頭，正好撞見段喜年往這邊看，他眼里的驚訝只停留了半秒，就轉回去繼續(xù)做題，耳尖卻悄悄泛了點紅。

下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時，江美婉正對著錯題本皺眉。段喜年已經收拾好書包，站在桌邊等她，指尖在書包帶上輕輕敲著，節(jié)奏和早上他敲桌面的頻率一樣。

兩人并肩走在走廊里，影子被路燈拉得忽長忽短。經過香樟樹下時，段喜年突然停住腳步。

段喜年這個給你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遞過來

是片壓平的香樟葉，被透明膠帶仔細封在硬卡紙里，葉梗處用銀色馬克筆補了個小小的“年”字，正好和她早上寫的“婉”字并排，像兩個依偎著的影子。

段喜年撿到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耳尖的紅卻還沒褪

段喜年下次想寫名字，直接寫就好

江美婉捏著那片葉子，感覺掌心的溫度能把卡紙焐化。晚風卷著香樟的氣息吹過來，她看見段喜年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橘子味的薄荷糖紙，在月光下閃著微光。

#江美婉那……明天晚自習見？

江美婉小聲說

段喜年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她，路燈的光落在他眼底，像盛了半池碎星。

段喜年嗯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點被風吹軟的尾音

段喜年給我?guī)ьw檸檬味的

江美婉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融進夜色里，突然捂住發(fā)燙的臉笑起來。原來清冷的人藏起的溫柔，比橘子糖還甜，比香樟葉還軟。

她低頭看了看卡紙上的兩個字，突然開始期待明天的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