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泛白,范府的血腥味還沒散盡,陳萍萍的轎子就堵在了大門口。
夜鸞趴在窗邊,看著那頂黑得像墨的轎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銀簪。她知道,這位鑒查院院長可不是來慰問的——昨晚的刺客死得太干凈,反倒像故意留下線索,引陳萍萍來找茬。
“姑娘在看什么?”范閑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帶著點(diǎn)剛睡醒的沙啞。他穿著件素色里衣,發(fā)梢還滴著水,顯然是剛洗過澡。
夜鸞轉(zhuǎn)身時(shí),眼眶已紅得像兔子,肩頭的傷口被扯到,疼得她倒吸口涼氣:“公子,陳院長會(huì)不會(huì)怪我們?nèi)橇寺闊??”她往范閑身邊湊了湊,幾乎要貼到他身上,“我聽說陳院長手段厲害,要是他遷怒于你……”
溫?zé)岬暮粑鬟^頸側(cè),范閑下意識后退半步,耳根又開始發(fā)燙:“別怕,有我在?!痹捯怀隹谒秃蠡诹恕@話說得太像護(hù)著她,可看著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又實(shí)在狠不下心說重話。
夜鸞眼底閃過絲笑意,面上卻更委屈了:“都怪我,要不是我……”
“不關(guān)你的事。”范閑打斷她,轉(zhuǎn)身往外走,“我去見陳萍萍,你在房里待著別出來。”
他剛走到院門口,就見王啟年慌慌張張跑來:“公子不好了!陳院長說要帶夜鸞姑娘回鑒查院問話!”
范閑皺眉:“他憑什么?”
“憑這個(gè)。”陳萍萍的聲音從轎子里傳來,陰冷得像寒冬的風(fēng)。一只枯瘦的手從轎簾里伸出來,捏著枚銀簪——正是夜鸞昨夜用來殺人的那支,簪尖還沾著暗紅的血。
“北齊舞姬,擅用殺人利器,”陳萍萍的笑聲像破鑼摩擦,“范公子,這可不合規(guī)矩吧?”
范閑剛要反駁,就見西廂房的門“吱呀”開了。夜鸞扶著墻走出來,臉色蒼白如紙,肩頭的白紗布滲出刺目的紅。她走到陳萍萍轎前,“撲通”一聲跪下,銀簪從袖中滑落,正好掉在轎簾前。
“陳院長明鑒,”她聲音抖得像風(fēng)中殘燭,“這簪子是小女防身用的,昨夜刺客要?dú)⒐?,我……我是情急之下才……”她說著咳嗽起來,嘴角竟溢出絲血沫。
范閑心頭一緊——這是中了毒的跡象!
“哦?”陳萍萍的聲音里多了幾分玩味,“姑娘倒是忠心。只是不知,這簪子上的毒,是北齊的‘牽機(jī)引’,還是長公主府的‘?dāng)嗷晟ⅰ???/p>
這話像道驚雷。范閑猛地看向那枚銀簪,果然見簪身刻著極細(xì)的花紋,仔細(xì)看竟是長公主府的標(biāo)記。
夜鸞卻像是沒聽懂,只是一個(gè)勁地磕頭:“院長饒命!小女不懂什么毒!我只想護(hù)著公子……”額頭磕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見了血。
這副慘烈模樣,倒讓陳萍萍的轎子沉默了。過了半晌,才傳出他的聲音:“既然是護(hù)主,那便算了?!鞭I簾緩緩放下,“只是范公子,看好你的人?!?/p>
轎子抬走后,范閑立刻沖過去扶起夜鸞,才發(fā)現(xiàn)她嘴角的血是假的——是用胭脂調(diào)的。
“你……”他又氣又驚。
“噓,”夜鸞捂住他的嘴,眼底閃著狡黠的光,“陳萍萍在轎子里藏了高手,剛才要是露了破綻,我們都得完蛋?!彼谀_湊到他耳邊,“那簪子上的毒,是我故意抹上去的,長公主想嫁禍我,我便順?biāo)浦郏岅惼计家伤??!?/p>
范閑看著她額頭上的血痕,心頭莫名一軟:“疼嗎?”
“你吹吹就不疼了。”夜鸞笑著仰起臉,眼尾的淚痣在晨光里格外顯眼。
這次范閑沒躲。他低頭,輕輕吹了吹她的傷口,溫?zé)岬臍庀⒎鬟^,夜鸞的臉頰瞬間紅了,心跳竟比昨夜殺刺客時(shí)還快。
兩人正愣著,林婉兒帶著丫鬟匆匆趕來,手里捧著個(gè)錦盒:“范閑,這是太醫(yī)給的金瘡藥,快給夜鸞姑娘用上?!彼聪蛞果[的眼神里滿是關(guān)切,“妹妹受苦了。”
“多謝夫人?!币果[接過藥盒,突然“哎呀”一聲,手一抖,錦盒摔在地上,里面的藥膏滾出來,正好落在只路過的螞蟻旁。那螞蟻剛爬過藥膏,就蜷成了團(tuán),抽搐著死了。
“有毒!”王啟年失聲驚呼。
林婉兒臉色瞬間慘白:“怎么會(huì)……這是太醫(yī)院的藥?。 ?/p>
夜鸞立刻跪在林婉兒面前,眼淚汪汪:“夫人,這絕不是您的錯(cuò)!定是有人想害您,才在藥里下毒,嫁禍給您!”她轉(zhuǎn)向范閑,眼神里滿是急切,“公子,快查!定是長公主的人干的!”
范閑撿起那管藥膏,果然在盒底發(fā)現(xiàn)個(gè)極小的印記——是長公主府的私章。他捏緊藥膏,指節(jié)泛白:“好,好得很?!?/p>
夜鸞看著他眼里的怒火,悄悄松了口氣。這出戲是她早就設(shè)計(jì)好的——她算準(zhǔn)林婉兒心善會(huì)送藥,提前買通了太醫(yī)院的小吏,在藥膏里加了微量的毒,劑量剛好能毒死螞蟻,卻傷不了人。
目的就是把長公主的陰謀擺到明面上,逼范閑徹底和她撕破臉。
“公子,”夜鸞扶著林婉兒站起來,柔聲道,“夫人嚇壞了,我先扶她回房歇著。您也別太氣,身子要緊?!彼f著往范閑手里塞了個(gè)東西,指尖不經(jīng)意間擦過他的掌心。
是顆藥丸。范閑捏著那溫?zé)岬乃幫?,看著夜鸞扶著林婉兒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女人像團(tuán)霧——看得見,摸不著,卻總能在他最需要的時(shí)候,遞來一把能劈開迷霧的刀。
入夜后,范閑潛入長公主府。他按照夜鸞給的地圖,避開所有守衛(wèi),順利摸到了書房。剛要翻找罪證,就見長公主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穿著件半透明的紗衣,笑得妖冶:“范公子深夜到訪,是想姐姐了?”
范閑皺眉拔刀:“別裝了,你和二皇子勾結(jié),還想下毒陷害婉兒,當(dāng)我不知?”
“哦?”長公主舔了舔唇角,“是誰告訴你的?是那個(gè)北齊來的小賤人?”她拍了拍手,四周突然涌出數(shù)十名高手,“她讓你來送死,你倒真敢來。”
范閑心頭一沉——中計(jì)了!
就在這時(shí),窗外傳來聲輕笑。夜鸞像片葉子般飄進(jìn)來,銀簪在指尖轉(zhuǎn)了個(gè)圈,笑得純良無害:“長公主這話不對,我是來幫公子的?!彼蝗粨P(yáng)手,數(shù)枚銀針射向那些高手,“這些人,留給我練手如何?”
銀簪劃破夜空,帶起陣陣血腥味。夜鸞的身法比昨夜更快,更狠,轉(zhuǎn)眼間就放倒了一半的人。長公主看得目瞪口呆——這哪里是舞姬,分明是頂尖殺手!
“你到底是誰?”長公主尖叫著后退。
夜鸞沒理她,只是沖范閑眨眨眼:“公子,看你的了。”
范閑會(huì)意,揮刀砍向長公主。兩人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無縫。眼看就要擒住長公主,她突然從袖中甩出枚毒針,直取范閑心口!
“小心!”夜鸞猛地?fù)溥^去,用后背擋住了毒針。
“噗嗤”一聲,毒針沒入血肉。夜鸞悶哼一聲,倒在范閑懷里,臉色瞬間變得青紫。
“鸞兒!”范閑抱住她,聲音都在抖。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夜鸞看著他焦急的臉,突然笑了,咳出一口黑血:“公子……我好像……快死了……”她從懷里摸出塊玉佩,塞進(jìn)他手里,“這是……二皇子通敵的鐵證……你要……好好活著……”
說完,她頭一歪,竟沒了氣息。
“不!”范閑目眥欲裂。
長公主趁機(jī)往外跑,剛到門口,就被道黑影攔住。是王啟年,身后還跟著鑒查院的人。
“長公主,束手就擒吧?!蓖鯁⒛昀湫?。
長公主看著被范閑抱在懷里的夜鸞,突然明白了什么,尖叫道:“是假的!她是裝的!”
可沒人信她。
范閑抱著“死去”的夜鸞,一步步走出長公主府。月光灑在兩人身上,竟有種詭異的溫柔。走到僻靜處,他突然停下,低頭看著懷里的人:“別裝了,我知道你沒死。”
夜鸞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吐了吐舌頭:“被你發(fā)現(xiàn)了?”她從他懷里跳出來,拍掉身上的灰,“那毒針是我早就換過的,里面是假死藥,能騙過長公主的人?!?/p>
范閑看著她毫發(fā)無損的樣子,又氣又笑:“下次不許再這樣冒險(xiǎn)。”
“知道啦?!币果[湊近他,踮腳在他臉頰親了下,像偷腥的貓,“不過……你剛才叫我‘鸞兒’,是不是很擔(dān)心我?”
范閑的臉頰瞬間紅透,別過頭:“誰擔(dān)心你了?!笨勺旖菂s忍不住往上揚(yáng)。
夜鸞看著他泛紅的耳根,摸了摸懷里的青銅鐲。系統(tǒng)的聲音響起:【攻略進(jìn)度30%,獎(jiǎng)勵(lì):輕功“踏雪無痕”。】
她笑了。看來,這面銅墻鐵壁,終于要被她鑿出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