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城門在北漠沖車日以繼夜的猛撞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裂痕如同蜈蚣般爬滿厚重的門板。
顧淮站在最高處的殘破箭樓上,俯瞰著城下的胡騎,又望向城內(nèi)——昔日繁華的街巷,如今只剩下斷瓦殘?jiān)秃魢[而過的穿堂風(fēng)。
十日之前,百姓早已在他精心安排的“潰散”假象中,由顧謙帶著死士,分批從隱秘的地道悄然轉(zhuǎn)移,此刻應(yīng)已在數(shù)百里外的安全地帶。
朔方,將成為一座巨大的、等待獻(xiàn)祭的墳場。
“將軍!”一個(gè)滿臉血污、只剩獨(dú)臂的年輕士兵踉蹌著爬上箭樓,“城門……撐不了多久了!”
他喘息著,布滿血絲的眼中燃著最后的不甘,“將軍,你說……我們今日所做之事,可有人記得?”
寒風(fēng)卷起顧淮沾血的鬢發(fā),露出棱角分明、此刻卻異常平靜的側(cè)臉。
“為什么不記得?”
聲音不高,卻瞬間激起了周圍殘存士兵的反應(yīng),嘈雜而悲壯的聲音此起彼伏:
“身后即是國,豈敢言退?!”一個(gè)老兵倚著斷裂的旗桿怒吼,手中緊握著刀。
“為萬家燈火,哪敢妄言死節(jié)為顧勛?!?/p>
“……”
“將軍,我想家了……帶我回家……”一個(gè)重傷瀕死的少年士兵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微弱地囈語著,眼神渙散地望著灰暗的天空。
顧淮的心臟被狠狠攥緊,不能等下去了。
“顧梁!帶剩下還能動的兄弟,立刻從西門暗道撤!這是軍令!”
顧梁渾身劇震,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淮:“將軍?!您呢?!我們一起走!地道……”
“走!”顧淮厲聲打斷,“帶他們走!立刻!這是最后的命令!我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活著出去,告訴外面的人,朔方?jīng)]有孬種!”
顧梁雙膝跪地,以頭搶地,“末將……遵命!”
說罷,他霍然起身,狠狠一抹臉,帶著哭腔怒吼:“還能動的!跟我走!別讓將軍的心血白費(fèi)!”
將軍以身為餌,外面的人才能上鉤……
殘存的士兵們互相攙扶著,涌向西門方向。
很快,城墻上只剩下顧淮和他的親衛(wèi)們。
一滴滾燙的淚,滑過顧淮布滿血污和煙塵的臉頰,在冰冷的空氣中瞬間凝結(jié)。
無人知曉顧淮此刻在想什么。
也許想到了戰(zhàn)死的父親吧。
寒商:“將軍,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那便‘請君入甕’,好戲還在后頭?!鳖櫥吹馈?/p>
胡人又增援了許多,騎馬當(dāng)先的一人挽箭搭弓,“咻”地射出一箭,寒商眼疾手快,用劍格擋,弓箭受到阻礙停下。
鏡頭拉到胡人這邊,面具之下的那人嘴角勾起,似乎對這一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勝券在握了,即使知道了也沒關(guān)系。
顧淮彎腰撿起那支箭,眉頭緊皺,不像是前幾日的材質(zhì)。
寒商:“將軍?”
顧淮將箭遞給寒商,“收起來吧。”
幾日后。
當(dāng)胡人引以為傲的沖車終于徹底撞碎朔方城門的最后一塊門板,當(dāng)狂喜的胡騎如潮水般涌入這座他們以為唾手可得的城池時(shí)——
迎接他們的,不是預(yù)料中的抵抗,也不是劫掠的狂歡,而是瞬間將天地染成赤白的、毀滅一切的烈焰!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成一片,地動山搖!
顧淮早已命人埋藏在城內(nèi)各處要害、房舍地基下的巨量火藥,在胡人主力涌入的瞬間被同時(shí)點(diǎn)燃!
沖天而起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整個(gè)朔方城在驚天動地的巨響中化為一片燃燒的煉獄!
磚石飛濺,人仰馬翻,凄厲的慘叫瞬間被更猛烈的爆炸聲淹沒!
北漠可汗在城外高坡上,眼睜睜看著自己最精銳的前鋒,如同撲火的飛蛾,瞬間被火海吞噬。
巨大的損失讓他渾身冰冷,踉蹌著后退一步,“給她傳信,我要看到她的誠意。事成之后,十日不封刀?!?/p>
據(jù)說朔方一戰(zhàn),北漠可汗含淚葬送了大半個(gè)草原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