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下來,長霽公主(齊星河)落水后的“異?!遍_始在宮中隱秘流傳。
有說她醒來后眼神冰冷,不似常人;更甚者,說御花園的池水那晚曾泛起過詭異的幽光。
這些流言像長了腳,精準地鉆入各宮各殿的耳朵里。
自然,也傳到了皇帝和皇后耳中。
皇帝卻聽了心腹太監(jiān)的密報,只是淡淡“嗯”了一聲,眼中卻毫無波瀾,只吩咐了一句:“皇后身子不適,讓宮中上下謹言慎行,莫要以訛傳訛,擾了清凈?!?/p>
皇后心領(lǐng)神會。
她先是稱病免了兩日眾嬪妃的晨省,旋即又特意召了靖親王妃和幾位素日與靖王府走得近的宗室女眷入宮“說話”。
鳳儀宮內(nèi),茶香裊裊?;屎笠性谲涢缴?,面色略顯蒼白,卻自有一番威儀。
“本宮這幾日身上不便,宮里倒是冷清了些?!?/p>
她慢條斯理地撥著茶盞,目光似不經(jīng)意地掃過下首的靖親王妃,“只是冷清雖好,卻莫要生出些不該有的嘈雜之聲才好。王妃,你說呢?”
靖親王妃心頭一凜,連忙賠笑:“娘娘說的是。定是些奴才們閑來無事,嚼舌根子,臣妾回去定當嚴加管束府中之人?!?/p>
皇后微微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哦?原來是宮外傳來的?本宮還道是這宮里的規(guī)矩松散了。”她輕輕一句,便將源頭又推了回去,堵得靖親王妃臉色微變。
齊星河踏入殿內(nèi),“兒臣前來探望母后。母后萬福金安?!?/p>
“起來吧?!?/p>
【開始了。他一定知道我回來了,而正好,我也等得不耐煩了?!?/p>
一位與靖親王府沾親的公夫人笑著開口,“公主殿下氣色瞧著是好多了,前幾日可真是嚇壞我等了。聽聞那日落水甚是兇險,怕是沖撞了什么?還是請陛下和娘娘恩準,請白云觀的道長來做個法事,也好安心吶?!?/p>
“尋常落水而已。何況天子腳下,哪里來的鬼魅敢生事?”
齊星河目光轉(zhuǎn)向臉色微僵的靖親王妃,笑容純良:“王嬸,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靖親王妃鬧了個沒臉,什么話也沒有說出來。
當日,皇帝也沒閑著。
“宮里,該清清靜了。有些眼睛和耳朵,既然用不著,就不必留了?!?/p>
觀星臺偏殿內(nèi),墨衍正靜坐于一方水鏡之前。
“果然如此。”他低聲自語,眼中沒有絲毫意外,只有一種了然。
墨衍沉吟片刻,還是派人給靖親王送去了口信:“風起于青萍之末,止于林下。靜觀可也?!?/p>
他需要一些人的失敗和犧牲,來為他下一步更精密的計劃鋪路。
他走到星盤前,看著代表齊星河的那顆星辰,旁邊那縷妖異的藍光似乎更盛了一些。
“下一次,”墨衍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研究者般的興趣,“便不會這般簡單了。以星為局,以勢為子,請君入甕。”
而后獨自一人,緩步踏上觀星臺最高處。
夜風呼嘯,吹得他寬大的玄色袍袖獵獵作響,仿佛欲乘風歸去。
他俯瞰著下方沉睡的皇城,萬家燈火在他眼中,卻如同星盤上那些可以隨意撥弄的光點。
他協(xié)助靖親王,并非真的覬覦那“永掌觀星臺”的虛名,更非貪圖什么國師之位。
墨氏一族的興衰,于他而言,不過是漫長紅塵道路上暫時需要的踏板和掩護。
他的目光越過皇城,投向無垠的、綴滿星辰的夜空。那才是他真正渴望的棋盤。
“天道……”他低聲吟哦,聲音融在風里,“無常無言,以萬物為芻狗。俯瞰眾生,執(zhí)掌秩序,卻從不輕易現(xiàn)身?!?/p>
他追求的,從來不是凡間的權(quán)柄。那個位置,太小了。
他要成的,是“仙”?不,那不過是凡人幻想出的、更高級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