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警局的路很順,幾乎沒遇到堵車。姜梨帶著馬嘉祺走進市局大廳時,看見他很乖地跟在身后。
馬嘉祺換了身衣服,不再是藍白病號服,是姜梨從他家里取來的。這幾日他的衣食住行大多由她照管。換上常服的馬嘉祺氣色好了許多,姜梨之前還擔心他照相館的工作,他卻說沒事老板人很好,之前已經(jīng)給老板打過電話,大致說了遭遇,對方爽快地準了假,還說隨時等他回來。姜梨聽完才算放了心。
市局里滿是忙碌的身影,姜梨熟門熟路地穿過走廊,上了樓,叩了叩門:
姜梨報告
何明義進來
門后傳來何明義的聲音。
姜梨回頭看了眼馬嘉祺,他挑了挑眉,她輕咳一聲,擰開門鎖:
姜梨沒事,進來吧
門關(guān)上時,門板上的牌子清晰地寫著審訊室。
何明義坐
何明義早等在里面,看了馬嘉祺兩眼,指了指椅子。
審訊室里還有面巨大的玻璃墻,墻后,林志低著頭,雙手被手銬鎖在桌面的鐵環(huán)上,身下的椅子是固定死的,一動也不能動。
姜梨望著墻后那個狀態(tài)極差的男人,不動聲色地瞥向身旁的馬嘉祺。
她難免擔心。
她見慣了這種場面,可馬嘉祺是普通人,何況林志曾真真切切地傷害過他。
可馬嘉祺從進門起就沒什么明顯反應(yīng),神情淡淡的,眼尾掃過玻璃墻時,姜梨知道,他看見了。
何明義這個人,是他嗎?
馬嘉祺是
馬嘉祺在椅子上坐直了些,回答得毫不猶豫。
何明義我們在他住處搜出大量槍支,通話記錄里有頻繁聯(lián)絡(luò)的號碼,他一直在干偷竊販賣的勾當
何明義迎著馬嘉祺的目光,緩緩陳述。
何明義你提供的證據(jù),和現(xiàn)場的槍支型號對得上,能證明你沒說謊
馬嘉祺回視他,目光坦蕩得像攤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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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錄沒做太久,何明義讓馬嘉祺再回憶當時的情景,但姜梨知道這無疑是二次傷害。
臨走時,墻上的老鐘敲了一聲,何明義長舒口氣:
何明義回去吧,事情告一段落了,安心養(yǎng)傷
馬嘉祺邁出門的腳步頓了頓,道了謝。
窗外的晚霞不知何時漫了進來,金紅的光淌在他臉上,晃得人有些眼花。
走出市局大廳,鞋底踏在地面的聲音從空蕩變得實在。已是日暮,城市上空燒起大片火焰,火燒云像被潑翻的熔漿,沿著天際線一路燒向云層深處。
夏日傍晚總有些這樣震撼的景致,路人走在霞光里,頭頂像罩著層金紗,叫賣聲順著熱風飄得很遠。偶爾有情侶停下腳步,相擁著指向天邊,大抵和他們一樣,都在貪戀這轉(zhuǎn)瞬即逝的絢爛。
身前是鋪天蓋地的火燒云,身后是象征著公正的警局。姜梨轉(zhuǎn)頭時,見馬嘉祺也望著天空,側(cè)臉被霞光染得柔和。
馬嘉祺很美,不是么?
他忽然開口。
姜梨嗯
姜梨算是這里唯一值得留下的優(yōu)點了
她頓了頓。
姜梨走嗎?
馬嘉祺去哪兒?
他回頭看她,眼里帶著笑意。
姜梨被這古怪的氛圍逗笑了,轉(zhuǎn)身往停車場走,鑰匙串隨著腳步叮當作響:
姜梨還能去哪兒?回醫(yī)院
馬嘉祺咦了一聲,語氣促狹:
馬嘉祺不能回我家看看嗎?還以為已經(jīng)解除嫌疑了。
姜梨走到車旁,晃了晃手里的鑰匙,一本正經(jīng)道:
姜梨這位病人,家暫時回不去,不過你有個選擇——
馬嘉祺什么?
姜梨去我家
咔噠一聲,車門被拉開。姜梨背對著漫天霞光,回頭看他:
姜梨想好了嗎?
馬嘉祺咳
馬嘉祺反倒有些不自在。
馬嘉祺還是算了,會被議論的
他沖她眨了眨眼。
馬嘉祺我可不想被小區(qū)大爺大媽在背后念叨
說著,輕輕拍了拍車門。
馬嘉祺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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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主治醫(yī)生又給馬嘉祺檢查了一遍,掀開病服看了看傷口,說恢復得不錯,沒什么問題,囑咐幾句便走了。
馬嘉祺手背上又扎了點滴,正單手慢慢吃著姜梨買來的飯。他似乎對眼下的處境沒什么不滿,畢竟能保住命,已經(jīng)是萬幸。
姜梨本想替他墊付住院費,被他拒絕了??此缘寐?,姜梨不想打擾,便道先走了。
病房門關(guān)上的聲音格外清晰。馬嘉祺放下餐具,病房里只剩下點滴管里藥水滴落的輕響,靜得不同往常。
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受傷的這段日子,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變了,也不知是對這座城市的看法變了,還是自己藏在虛假里太久,連這樣普通的平靜都快忘了。
明明已經(jīng)洗清嫌疑,站在局外看著一切塵埃落定,心里卻總覺得空落落的,像少了塊什么,具體是什么,又說不上來。
他試過不去想,可越壓,那點空缺就越清晰。
忽然,他腦海里浮起傍晚的火燒云。
那樣盛大的絢爛,他還是第一次見。
馬嘉祺望向窗外,晚霞早已褪盡,夜空綴滿星辰,一顆一顆懸在墨色里。
他輕輕呼了口氣,覺得此刻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