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的成績早就出來了,吳扉月531分,年級第58名。
她對這個(gè)成績沒什么感覺,依舊每天按部就班地做題、看書、寫筆記。
江霑陽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筆,視線時(shí)不時(shí)瞥向身旁的吳扉月,她正低頭看一本小說。
“我聽說學(xué)校附近有梅花,”他突然開口,“‘梅花香自苦寒來’,要不要去看看?”
吳扉月頭也不抬:“滾,我現(xiàn)在快看到高潮部分了?!?/p>
江霑陽:“……”
他湊近了一點(diǎn):“小說有什么好看的?”
吳扉月翻了一頁:“馬上期末了?!?/p>
江霑陽挑眉:“所以?”
吳扉月:“所以別打擾我復(fù)習(xí)?!?/p>
江霑陽盯著她看了兩秒,突然笑了:“行吧,那我不去了,陪你?!?/p>
他托著腮,目光落在她側(cè)臉上,懶洋洋的,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專注。
過了一會兒,江霑陽用筆戳了戳吳扉月的胳膊:“這道題你會吧?”
他指著練習(xí)冊的最后一題,是一道綜合壓軸題,難度不小。
吳扉月掃了一眼:“會?!?/p>
江霑陽把練習(xí)冊推過去:“給我講講?”
吳扉月放下小說,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了幾行公式:“用初中學(xué)過的相似三角形,結(jié)合高中的三角函數(shù)……”
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筆尖在紙上劃出流暢的線條。
江霑陽看著她的側(cè)臉,突然說:“同桌,快上課了?!?/p>
吳扉月筆尖一頓,抬眸看向窗外——雪還在下,細(xì)碎的雪花落在遠(yuǎn)處的梅花上,白與紅交織,像一幅畫。
她沉默了兩秒,突然合上練習(xí)冊:“我們,一起?”
江霑陽一愣,隨即笑了:“走?!?/p>
兩人下了樓梯,雪地上留下一串并排的腳印。
江霑陽突然伸手,握住了吳扉月的手腕。
吳扉月一怔:“……松開?!?/p>
江霑陽沒松,反而收緊手指:“不松?!?/p>
他的掌心很熱,貼在她冰涼的皮膚上,溫度灼人。
吳扉月皺眉:“江霑陽,你干什么?”
江霑陽看著她,突然笑了:“我喜歡你,吳扉月?!?/p>
吳扉月的呼吸一滯。
她其實(shí)早有預(yù)感。
但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
江霑陽看著她微微睜大的眼睛,突然松開手,笑嘻嘻地補(bǔ)了一句:“騙你的?!?/p>
吳扉月:“……”
江霑陽:“開玩笑的,別當(dāng)真?!?/p>
他說著,手插回口袋,指尖卻悄悄將一枚戒指塞進(jìn)了她的外套口袋。
一個(gè)惡作劇。
也是他的試探。
吳扉月靠在梅樹的樹干上,雪花落在她的發(fā)梢:“這有什么好笑的?”
江霑陽歪頭:“什么?”
吳扉月盯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但江霑陽只是笑,笑得漫不經(jīng)心,又帶著點(diǎn)痞氣。
上課鈴?fù)蝗豁懥恕?/p>
吳扉月轉(zhuǎn)身就往教學(xué)樓跑,沒注意到口袋里的戒指滑了出來,落在雪地上,悄無聲息。
江霑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
他低頭,看向雪地里那枚小小的戒指——銀色的,內(nèi)側(cè)刻著兩個(gè)字母:W&J。
她沒發(fā)現(xiàn)。
也好。
他彎腰撿起戒指,擦掉上面的雪水,重新放回口袋。
遠(yuǎn)處的梅花被雪壓彎了枝頭,香氣隱隱約約,像是某種無言的嘆息。
放學(xué)后,吳扉月在座位上收拾書包,突然摸到口袋里有什么東西,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面寫著:
“下次說謊的時(shí)候,耳朵別紅?!?/p>
她愣住,轉(zhuǎn)頭看向門口,江霑陽正懶洋洋地靠在窗邊,沖她晃了晃手里的戒指,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吳扉月的耳尖瞬間紅了。
騙子。
但她好像,并不討厭。
下雪了,期末考試臨近。
吳扉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盯著天花板,腦子里全是數(shù)學(xué)公式和英語單詞,像一團(tuán)亂麻,越理越亂。
柜子上的手機(jī)突然亮起,屏幕顯示的是「少年」來電。
她盯著那個(gè)備注看了兩秒,最終還是接了。
“這么晚了,你說什么?”她的聲音有些啞,帶著熬夜后的疲憊。
電話那頭,江霑陽的呼吸聲很重,背景音嘈雜,隱約能聽到玻璃杯碰撞的聲音。
“我喝醉了……”他的聲音低啞,帶著幾分含糊的笑意。
吳扉月一怔,隨即皺眉:“你還沒上完學(xué),喝什么酒?”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好學(xué)生。
她管他干什么?
江霑陽似乎笑了,聲音懶洋洋的:“你管老子?少操心我,我好困啊……”
他的氣息撲在話筒上,像是真的快要睡著了,又像是故意湊近,讓她聽見自己呼吸的節(jié)奏。
吳扉月捏緊手機(jī):“困了給我打電話?”
“因?yàn)椤彼祥L音調(diào),帶著醉意的笑,“你聲音好聽嘛……”
吳扉月:“……”
她猛地掛斷電話,把手機(jī)扔到一邊,翻身坐起,心跳快得不像話。
他喝醉了。
醉話而已。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書桌前,翻開補(bǔ)習(xí)資料。
“今晚一定要……”她咬著牙,拿起筆,“把這道題做出來!”
五分鐘后,手機(jī)又響了。
吳扉月盯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手指懸在接聽鍵上,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
“又干嘛?”她壓低聲音,生怕吵醒隔壁的父母。
江霑陽的聲音比剛才更含糊了,像是真的醉得不輕:“……你掛我電話?!?/p>
吳扉月:“……”
她捏了捏眉心:“你喝醉了就睡覺,別鬧?!?/p>
“睡不著……”他嘟囔著,“你陪我說話?!?/p>
吳扉月:“我要復(fù)習(xí)?!?/p>
江霑陽:“復(fù)習(xí)什么?”
吳扉月:“數(shù)學(xué)。”
江霑陽:“哦……那我給你講題?”
吳扉月:“……你醉成這樣,能講什么題?”
江霑陽低笑了一聲:“三角函數(shù)……正弦余弦……我都會……”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變成了呢喃。
吳扉月聽著他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聲,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是不是睡著了?
還是醉暈過去了?
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問:“江霑陽?”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yīng),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吳扉月抿了抿唇,最終沒有掛斷電話。
她放下手機(jī),開了免提,繼續(xù)低頭做題。
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和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在安靜的房間里交織在一起。
吳扉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時(shí)候睡著的。
她只記得自己做完最后一道題時(shí),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電話還通著,江霑陽的呼吸聲依舊平穩(wěn),像是睡得很熟。
她輕輕拿起手機(jī),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我掛了?!?/p>
電話那頭,江霑陽突然開口,聲音清醒得不像話:“早安?!?/p>
吳扉月一愣:“……你沒睡?”
江霑陽輕笑:“睡了,又醒了?!?/p>
他的聲音里已經(jīng)沒了醉意,反而帶著幾分調(diào)侃:“你做題做到幾點(diǎn)?”
吳扉月:“……”
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你裝醉?”
江霑陽:“沒有,真喝了,只是沒醉到那種程度?!?/p>
吳扉月:“……那你昨晚?”
江霑陽:“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p>
吳扉月:“……”
她的耳尖瞬間紅了,一把掛斷電話。
“?”
第二天清晨,吳扉月頂著黑眼圈走進(jìn)教室,一坐下就趴在了桌子上。
她昨晚掛斷江霑陽的電話后,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最后干脆爬起來刷題到凌晨三點(diǎn)。
現(xiàn)在,她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腦袋一沾到手臂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過多久,教室后門被推開,江霑陽搖搖晃晃地走了進(jìn)來,臉色蒼白,眼下掛著兩道明顯的青黑。
他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吳扉月,嘴角微微上揚(yáng),隨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也一頭栽了下去。
兩人一前一后,睡得昏天暗地。
其實(shí)江霑陽昨晚根本沒醉。
他只是借著“喝醉”的借口,給吳扉月打了個(gè)電話。
但真正讓他徹夜未眠的,是他爸江兆興安排的英語家教:“你期末英語再不及格,就別想碰摩托車了?!?/p>
于是,晚上十點(diǎn),江霑陽被迫坐在書桌前,面對一臉嚴(yán)肅的英語老師。
“這道題會了嗎?”老師指著黑板上的語法題。
江霑陽撐著下巴,懶洋洋地掃了一眼:“老師,簡單死了!來點(diǎn)難的!”
英語老師推了推眼鏡,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張?jiān)嚲恚骸白鐾辍!?/p>
江霑陽:“……”
他盯著試卷上密密麻麻的閱讀理解題,沉默了三秒,突然站起身:“老師,我去趟廁所?!?/p>
然后,他溜進(jìn)廚房,從柜子里摸出一瓶他爸珍藏的紅酒,仰頭灌了兩口。
酒精能讓人放松。
也能讓人忘記該死的英語。
等他晃回書房時(shí),英語老師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江霑陽,你還能不能學(xué)?”
江霑陽咧嘴一笑,把試卷推回去:“老師,我困了?!?/p>
英語老師:“……”
最終,家教課不歡而散。
而江霑陽,則因?yàn)槟莾煽诩t酒,徹底失眠到天亮。
上午第一節(jié)課,班主任走進(jìn)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江霑陽和吳扉月。
她敲了敲講臺:“江霑陽!吳扉月!醒醒!”
吳扉月猛地抬頭,額頭上還印著校服袖口的褶皺印子。
江霑陽則慢悠悠地直起身,揉了揉眼睛:“老師,早啊?!?/p>
班主任瞪著他:“早什么早?都上課十分鐘了!”
江霑陽聳聳肩,一臉無辜:“生物鐘沒調(diào)過來?!?/p>
班主任懶得理他,轉(zhuǎn)頭看向吳扉月:“吳扉月,你昨晚干什么了?”
吳扉月抿了抿唇:“……復(fù)習(xí)。”
班主任嘆了口氣:“再努力也要注意休息,知道嗎?”
吳扉月點(diǎn)頭:“嗯?!?/p>
班主任又瞪了江霑陽一眼:“至于你,下課來我辦公室!”
江霑陽:“……”
真倒霉。
下課鈴響,江霑陽懶洋洋地站起身,準(zhǔn)備去辦公室挨訓(xùn)。
路過吳扉月的座位時(shí),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她:“昨晚沒睡好?”
吳扉月頭也不抬:“嗯?!?/p>
江霑陽挑眉:“因?yàn)槲夷峭娫挘俊?/p>
吳扉月筆尖一頓,抬眸瞪他:“自戀?!?/p>
江霑陽低笑,突然彎腰湊近她耳邊:“那你為什么掛我電話后,又接了?”
吳扉月:“哈?”
“我想接就接,想掛就掛?!?/p>
江霑陽直起身,笑得痞里痞氣:“行,等我回來再聊。”
他擺擺手,轉(zhuǎn)身走了。
班主任看著站在面前的江霑陽,嘆了口氣:“你知道我為什么叫你來嗎?”
江霑陽:“因?yàn)槲以谡n堂上睡覺?”
班主任搖頭:“因?yàn)槟阌⒄Z又墊底了?!?/p>
江霑陽:“……”
班主任推過來一張紙:“這是寒假英語補(bǔ)習(xí)班的報(bào)名表,你爸已經(jīng)簽字了?!?/p>
江霑陽盯著那張表,沉默了幾秒,突然笑了:“老師,我能換個(gè)補(bǔ)習(xí)老師嗎?”
班主任一愣:“為什么?”
江霑陽:“現(xiàn)在的老師太無聊了,我想換個(gè)……”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比如,吳扉月?”
班主任:“……”
她扶了扶眼鏡,面無表情地說:“滾出去?!?/p>
江霑陽:“好嘞?!?/p>
最后一節(jié)課,江霑陽堵在教室門口,攔住正準(zhǔn)備離開的吳扉月:“寒假有空嗎?”
吳扉月:“說。”
江霑陽晃了晃手里的英語補(bǔ)習(xí)報(bào)名表:“教我英語?”
吳扉月:“……不要?!?/p>
江霑陽:“報(bào)酬豐厚?!?/p>
吳扉月:“多少?”
江霑陽湊近一步,壓低聲音:“每天一杯草莓牛奶,加一個(gè)……”
他頓了頓,笑意更深:“……我的獨(dú)家笑話題庫。”
吳扉月:“……”
她轉(zhuǎn)身就走。
江霑陽在身后喊:“考慮一下??!我的笑話真的很好笑!”
吳扉月頭也不回地?fù)]了揮手:“暫不支持!”
但她的嘴角,卻微微上揚(yáng)了一點(diǎn)點(diǎn)。
小劇場:
期末考試那天,又下雪了。
吳扉月坐在考場里,窗外雪花紛飛,她低頭寫著試卷,腦子里卻突然閃過那晚的電話。
“你聲音好聽嘛……”
她的筆尖一頓,在紙上洇開一小片墨跡。
專心考試。
別想他啊?。?!吳扉月心里的小人揪著頭發(fā)!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答題。
考完試出來時(shí),雪已經(jīng)停了。
江霑陽靠在走廊的欄桿上,手里拿著兩罐熱牛奶,見她出來,遞了一罐給她:“考得怎么樣?”
吳扉月接過牛奶,溫?zé)嵬高^掌心傳來:“還行?!?/p>
江霑陽笑了:“那慶祝一下?”
吳扉月:“慶祝什么?”
江霑陽:“慶祝你終于不用失眠了?!?/p>
吳扉月:“……”
她低頭喝了一口牛奶,沒說話。
江霑陽突然說:“下次失眠,還可以給我打電話。”
吳扉月抬頭:“……為什么?”
江霑陽笑著看向遠(yuǎn)處的雪:“因?yàn)槲蚁肼牎!?/p>
吳扉月:“……”
她轉(zhuǎn)身就走,卻聽見他在身后喊:
“吳扉月!”
她停下腳步,沒回頭。
江霑陽的聲音帶著笑意:“晚安?!?/p>
吳扉月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yáng),又迅速壓平。
傻子。
現(xiàn)在明明是白天。
但她還是輕聲回了一句:“……嗯?!?/p>
寒假的第一天晚上,吳扉月的手機(jī)又響了。
她盯著屏幕上的「少年」二字,猶豫了幾秒,還是接了。
“又喝醉了?”她問。
江霑陽的聲音帶著笑:“沒有?!?/p>
“那干嘛?”
“聊天呀~”
但手機(jī)很快又亮起,一條消息彈出來:
【少年】:晚安。
吳扉月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最終回了一個(gè)字:
【月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