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墻之隔的臥室內。
浴室里水汽氤氳。漓渝站在洗手臺前,并沒有立刻洗漱。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張在末世和廢土磨礪下依舊年輕卻過分冷冽的臉。水珠順著她利落的短發(fā)滴落。
她唇角微勾,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眼神銳利如淬毒的刀鋒,哪里還有半分在葉嶼面前刻意展現的“天真”、“好接近”和“大方信任”?
她攤開掌心。心念微動,一顆散發(fā)著中等光芒的白色能量石憑空出現在手中。
她沒有吸收它,只是垂眸看著它,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溫和力量。
“按葉嶼這幾日的恢復速度以及消耗的濃度,”她低聲自語,聲音在狹小的浴室里帶著冰冷的回音,“其實5塊B級的能量石……足夠他完全恢復正常,且尚有富余?!?/p>
她故意給了十幾顆。
那根本就不是現階段修復基因崩潰所必需的“良藥”,而是足以引起任何人貪婪之心的“毒餌”。
“試探……”她指尖把玩著那顆能量石,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如同潛伏在暗影中、審視著獵物的頂級掠食者。
這幾天,她刻意扮演著“好接近”、“好脾氣”、“信任他”、“對他無比大方”的形象。她故意將珍貴的物資、能量石隨意給他,仿佛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每次看到他因為她的“付出”而感動到眼眶發(fā)紅、熱淚盈眶的樣子……
漓渝鏡中的笑容加深了,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興味。
心疼?
她嗤笑一聲,眼神冰冷。
不存在的。
她只是在耐心地編織一張網,用巨大的、看似不求回報的利益作為誘餌,觀察著網中獵物的反應。
她想知道,在絕對的誘惑面前,在明知道這些能量石同樣能讓她變得更加強大、甚至可能威脅到他自身價值的前提下——
這個被她“養(yǎng)”著、口口聲聲說著要為她活著的前傭兵隊長,會怎么選?
是選擇“服從命令”,乖乖只吸收那5塊B級石頭,將剩下的,原封不動地還給她?以此證明他的“可控”和“忠誠”?
還是……會被巨大的力量和財富蒙蔽雙眼,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哪怕只是隱瞞、私藏一顆?畢竟,如此多的能量石,少個幾顆,她未必能立刻察覺。而多吸收幾顆,對他自身力量的恢復和提升,有著難以抗拒的誘惑。
“那么……”漓渝將那顆能量石收回空間,鏡中的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墻壁,看到客廳里那個緊握能量石、感動落淚的身影,“你會怎么選呢?”
她拭目以待。
浴室的水汽模糊了鏡面,也模糊了她眼中那冰冷算計的光芒。
客廳里,葉嶼依舊沉浸在巨大的、毫無保留的感動與歸屬感中,全然不知自己正被一墻之隔的“救贖者”,以最冷酷的方式,放置在人性與欲望的天平之上,進行著一場無聲的、關乎信任與背叛的終極試探。
…………
浴室的水聲停歇。漓渝換上干凈的衣物,濕漉漉的短發(fā)隨意撥到腦后,水珠沿著冷冽的脖頸線條滑落。
她推開門,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剛才在浴室里那個散發(fā)著危險氣息、進行著冷酷算計的人只是幻覺。她又變回了那個看似平靜、甚至有些冷淡的漓渝。
葉嶼顯然在等她。他操控輪椅,正對著浴室門口的方向。當漓渝出現時,他抬起頭,眼眶還帶著一點未完全褪去的微紅,但眼神已經恢復了慣有的沉穩(wěn),只是深處翻涌著難以平息的、滾燙的感激。
他沒有絲毫猶豫。在漓渝站定的瞬間,他操控輪椅向前滑了一小步,伸出手,將那個一直被他小心捧在膝上的、裝著剩余所有能量石(他只收起了5顆)的袋子,平穩(wěn)地、珍重地遞向漓渝。
“給,”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鄭重,“剩下的,都在這里了?!?/p>
漓渝眉頭一挑。
這個結果,她猜過。
她設想過他私藏幾顆中低純度的,設想過他找借口留下那三顆核心“月亮”,甚至設想過他可能會因為巨大的誘惑而滋生貪婪、眼神閃爍……
她的動作很快。
幾乎在葉嶼話音落下的同時,漓渝的手已經伸了出去,沒有半分遲疑,精準地抓住了那個袋子。
指尖傳來的沉甸甸觸感告訴她,里面的能量石一顆不少。
“嗯?!?/p>
她立刻應了一聲,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這只是一次普通的物品交接。
但她的眼睛,卻定定地盯著他的臉,捕捉著他每一絲最細微的表情變化。
會是遺憾嗎?遺憾失去這巨大的、能讓他更快更強甚至可能突破自身極限的力量?
會是可惜嗎?可惜這足以買下半座安全區(qū)的財富從指縫溜走?
會是錯愕嗎?錯愕于她如此“大方”地給出卻又如此迅速地收回?
是……如釋重負?慶幸自己通過了某種無形的考驗?或者,覺得終于卸下了這份過于沉重的饋贈帶來的心理負擔?
漓渝的目光銳利如刀,刮過葉嶼的眉梢、眼角、微抿的唇線……試圖從中挖掘出任何一絲符合她預判的、屬于人性的貪婪、猶豫或不甘。
然而——
沒有。
什么都沒有。
葉嶼的臉上,只有一種近乎純粹的坦然和……一種更深沉、更滾燙的感激。
他看著被她收回去的袋子,眼神里沒有半分不舍或覬覦,反而像是完成了一件極其理所當然的事。
他眼神坦蕩,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
“5顆就夠了,”葉嶼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和平靜,“那顆的能量……非常強,我需要時間好好吸收。剩下的……太貴重了,放在你那里,比放在我這里更有用?!?/p>
他頓了頓,目光坦然地迎視著她審視的眼神,補充道,“你需要它們。變強,或者做別的。”
他清楚地知道這些能量石對她同樣重要,他主動歸還,不是被迫,不是算計,而是真心實意地認為——那是她的東西,就該屬于她。
漓渝握著袋子的手,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那冰冷的、帶著審視的目光,對上葉嶼那雙坦蕩得近乎灼熱的眼眸,她垂下了眼簾,看不清情緒。
她精心準備、磨得無比鋒利的刀鋒,砍在了一團溫暖、堅韌又無比柔軟的云絮里,無處著力。
她動作利落地將袋子塞進隨身攜帶的登山包(掩飾空間異能的動作),拉鏈拉上,隔絕了那誘人的光芒。
“知道了?!彼穆曇粢琅f平淡,聽不出波瀾,“我會處理?!?/p>
她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背影依舊挺拔冷硬,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對視和內心的波動從未發(fā)生。
棋逢對手。
她在心底冷冷地評價了一句,試圖用慣有的邏輯覆蓋掉剛才那一瞬間的異樣感。
客廳里,葉嶼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才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剛剛吸收過能量石的那只手。
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那磅礴生機的余溫。他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奔涌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舒暢感,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無比真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