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零點整準時落下，像有人把整座城市拖進一間暗房。我站在橋洞下，耳機里只有雨聲和自己的心跳。心跳五十七次每分，比平常高三下——因為口袋里那張SIM卡剛剛震動了一次，只有我知道這代表“共生協(xié)議”已激活。共生，不是合作，是寄生與反寄生。

我要讓林斐活著登機，再讓他在三萬英尺高空“猝死”。

而補丁商、航司、空管、甚至林斐本人，都將成為共生的宿主，缺一不可。

我先去了一趟城南濕地公園。凌晨一點十二分，泥土暗紅，含鐵量高，踩上去像踩碎一塊未干的陶片。我用一次性靴套留下補丁商的鞋印，再用同一把鞋套踩出第二串更深的腳印，一路延伸到水邊。那里丟著一只空胰島素筆殼，針帽缺口零點七毫米，與昨夜煙頭濾嘴的牙印吻合。明天警方會在這里找到“林斐畏罪潛逃”的第一現(xiàn)場。

兩點零四分，我抵達機場貨運區(qū)。夜班保安在打盹，監(jiān)控錄像被我提前三天植入的循環(huán)畫面覆蓋：空蕩的倉庫，靜止的叉車，一切正常。我刷卡進門，卡號是三個月前從一名離職搬運工身上復制的。門禁記錄會顯示“林斐”于凌晨兩點十五分進入冷藏庫，取走一件標記為“生物樣本”的保溫箱。箱子里其實只有一袋氯化鉀溶液，濃度百分之十，冰點負二十度，落地前剛好解凍。

三點二十七分，我換上一套航醫(yī)制服，胸牌寫著“航醫(yī)助理·林斐”。證件照是AI合成的，瞳孔間距六十四毫米，顴骨角度一百零七度，與真林斐誤差小于一毫米。制服左口袋插著一支真正的胰島素筆，筆芯已被替換。右口袋是一張折疊的A4紙，打印著“黑天鵝索引最終報告”，頁腳嵌著一行十六進制字符——那是讓飛機自動駕駛系統(tǒng)在巡航階段轉(zhuǎn)入“失壓模式”的觸發(fā)指令。紙上的墨跡未干，帶著微酸的碳粉味，像剛出爐的謊言。

四點整，我走進機場醫(yī)務室。真正的林斐正在這里接受例行體檢，心率六十八，血壓一百二/八十。他閉眼，睫毛在燈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像一排等待收割的麥穗。我靠近，用酒精棉片擦拭他的左臂三角肌，動作溫柔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古董。針尖刺入靜脈，氯化鉀溶液在十秒內(nèi)完成注射。林斐的睫毛抖動了一下，又歸于平靜。心電監(jiān)護儀上，波形從高峻的山脈變成平緩的丘陵，最后拉成一條直線。全程十七秒，無人察覺。我把尸體放進保溫箱，貼上“生物樣本”標簽，推入冷藏庫。三小時后，這具尸體將作為“貨艙突發(fā)醫(yī)療事件”被自然解凍，成為高空猝死的第一證據(jù)。而真正的林斐——或者說，林斐的身份——將在登機口刷護照，微笑，走進13A座位，扣好安全帶，等待一場早已寫好的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