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雨滂沱,霧氣如紗幔般攏住天地,四下里白茫茫一片。
檐角水聲滴答,敲出幾分迷幻的韻律?;秀遍g,似有青絲纏上指尖,隨雨絲輕輕顫動。
竹林深處,撐傘的公子牽著身旁人的手,笑聲混著雨珠落進葉間,在寂靜里蕩開層層漣漪——那是他,是曾經(jīng)桀驁不馴、生來尊貴的太子顧燼辭;而被他牽著的,是冷面掌權(quán)的攝政王沈硯舟。
顧燼辭指尖輕點前方雨幕,低聲道:“我最喜歡下雨天了……”
“啪!”
清脆的巴掌聲砸碎了幻境。
顧硯辭猛地睜眼,身旁的人已拽住他的胳膊,不顧他驟然襲來的眩暈,硬生生將他從床上拖了下來。
骨頭撞在地面的鈍痛讓他皺眉。明明方才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怎么轉(zhuǎn)瞬就……
記憶像是被雨水泡脹的棉絮,混沌不清。直到徹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他才猛然驚覺——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父母以性命相逼,要他嫁給敵國皇帝的這一天。
上一世,他抵死不從。男子與男子成婚?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父母以死相脅,他終究還是踏上了那條絕路。
誰曾想,這場“和親”竟是徹頭徹尾的羞辱。成婚第一夜,他被扔進柴房與雜物同眠;轉(zhuǎn)天更是被拖到大街上,任人踐踏。所謂“皇后”,不過是敵國用來羞辱他的頭銜,是刻在骨子里的嘲諷。
他永遠記得那個雨天。被扒光衣服時,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轉(zhuǎn)天就傳出他被割了舌頭、挑斷手筋、廢了左腿、挖去雙眼的消息。雨水打在臉上,混著血水流進喉嚨,他卻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只覺得那些疼都不如心里的冷。
就因為皇帝的寵妃隨口一句“扔在這兒太臟,礙眼得很”,他被拖進地下室,日復一日地受著非人的折磨。
彌留之際,他沒說恨,沒說怨,只對著潮濕的墻壁輕聲重復:“我喜歡下雨天……”
世上再無人知顧硯辭,沒有尸身,沒有墓碑,仿佛那個曾經(jīng)的太子從未存在過。
刺骨的疼痛讓他徹底清醒。重活一世,他不要再做任人宰割的棋子,不要再踏入那座吃人的皇宮。哪怕只是粗茶淡飯,哪怕只是無名無姓,他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完這一世。
顧硯辭張了張口,但又沒說什么。
他以經(jīng)做好寧愿無父無母也不愿再嫁于敵國皇帝的準備了。
可誰料,沒有以死相逼的父母,更沒有那溫熱的氣息,只剩下那冰冷。
血流不止--
顧硯辭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劍穿過親生父母的體內(nèi),他想上前阻止,可始終卻無動于衷,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母倒在他眼前,內(nèi)心有一股傷心,但卻有一大半占著快感,他甚至聞到了血腥里混雜著的、父母逼他和親時那杯茶的苦澀氣--原來恨早已比血緣更重。
但他想恨,卻怎么都恨不起來。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他抬頭望去,是一位男子,頭戴面紗看不清容貌,一縷青絲長發(fā),便襯得他高大無比。
“為你報仇了,殿下……”
劍尖的血珠滴在地上,暈開一小朵暗紅,像極了上一世顧硯辭被折磨時咳出的血。
顧硯辭愣住了,心中不知為何刺痛。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嗯……你不用嫁給敵國皇帝了,到時候我會娶你……”
“……?!”
顧硯辭愣住了,他呆呆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有種莫名的情感,無言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