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鼓聲震天動地。

謝北蕭站在城樓上，望著遠處如潮水般涌來的戎狄大軍，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陽光照在敵人的鎧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寒光，遠遠望去，像是一片移動的金屬海洋。

"至少五萬人。"王校尉在一旁低聲道，"白狼旗、黑鷹旗都出動了，戎狄這是傾巢而出啊。"

謝北蕭點點頭，目光掃過城墻上的防御工事。邊關(guān)城墻高達五丈，厚可并行三馬，本是固若金湯。但此刻，多處墻磚已經(jīng)松動，西南角甚至有一道明顯的裂縫——那是去年地震時留下的損傷，至今未能完全修復(fù)。

"投石機準備得如何？"

"二十架全部就位，但石彈只夠三輪齊射。"王校尉擦了擦額頭的汗，"箭矢倒是充足，只是...那毒煙..."

謝北蕭眉頭緊鎖。昨日抓獲的戎狄探子已經(jīng)招供，戎狄此次攻城將使用一種新型毒煙，能讓人短時間內(nèi)喪失戰(zhàn)力。雖然他們已經(jīng)配制了解藥，但數(shù)量有限，只能優(yōu)先供給前線將士。

"傳令下去，讓所有非戰(zhàn)斗人員用濕布蒙面，盡量待在背風(fēng)處。"謝北蕭快速吩咐，"解藥優(yōu)先供給弓箭手和城門守軍。"

王校尉領(lǐng)命而去。謝北蕭轉(zhuǎn)身望向城內(nèi)，軍民正在有序疏散。婦女兒童被安置在地窖和密室中，青壯年則組成后勤隊伍，運送箭矢、石塊和熱油。盡管面臨滅頂之災(zāi)，邊關(guān)上下卻不見慌亂，一切都井井有條。

這當(dāng)然是顧若霖的功勞。想到那個一身戎裝的身影，謝北蕭心頭微熱。昨日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后，兩人還沒來得及好好談?wù)?，戎狄大軍就壓境了。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正在北門督戰(zhàn)，那里是敵軍主攻方向。

一聲尖銳的呼嘯打斷了謝北蕭的思緒。他抬頭望去，只見天空中數(shù)十個火球正劃出弧線，朝城墻飛來！

"隱蔽！"有人大喊。

謝北蕭迅速蹲下，下一刻，城墻劇烈震動，碎石飛濺。一顆火球在他不遠處炸開，熱浪撲面而來，灼得臉頰生疼。他抬頭一看，城墻已經(jīng)被炸出一個缺口，兩名士兵倒在血泊中，還有一人被飛石擊中頭部，當(dāng)場斃命。

"投石機還擊！"謝北蕭高喊，"瞄準敵方器械！"

城墻上的投石機發(fā)出沉悶的轟鳴，巨石呼嘯著飛向敵陣。謝北蕭看到幾臺戎狄的攻城車被砸中，木屑紛飛，但更多的敵人仍在逼近。

"謝大人！"張誠滿臉煙灰地跑來，"北門告急！顧將軍請您速去軍醫(yī)營組織救治！"

謝北蕭二話不說，跟著張誠沖下城樓。街道上已經(jīng)亂作一團，傷員被源源不斷地抬下來，哀嚎聲不絕于耳。他隨手扶起一個被氣浪掀翻的小兵，交給路過的擔(dān)架隊，然后加快腳步向軍醫(yī)營跑去。

軍醫(yī)營里人滿為患。老軍醫(yī)帶著幾十名助手正在緊張地處理傷員，地上已經(jīng)躺了一排排傷兵，有的斷手斷腳，有的渾身是血，還有的被燒傷，慘不忍睹。

"止血粉不夠了！"一個年輕醫(yī)官焦急地喊道。

謝北蕭立刻打開藥柜，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草藥包："用這個！金瘡藥加白芨粉，效果更好！"

他卷起袖子，加入救治行列。一個腹部中箭的士兵被抬進來，腸子已經(jīng)流出一截。謝北蕭鎮(zhèn)定地清理傷口，撒上藥粉，然后用桑皮線縫合。他的手很穩(wěn)，盡管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卻沒有絲毫顫抖。

"大人..."傷兵虛弱地抓住他的袖子，"城墻...守得住嗎？"

謝北蕭拍拍他的手："放心，有顧將軍在。"

話音剛落，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傳來，整個軍醫(yī)營都在搖晃。藥罐從架上跌落，摔得粉碎。謝北蕭沖到窗前，只見北門方向升起一團巨大的火球，濃煙直沖云霄。

"火藥！"張誠臉色慘白，"戎狄用了火藥！"

謝北蕭心頭一緊。戎狄向來不善火器，如今竟能制造如此威力的爆炸，必定有人暗中相助。聯(lián)想到楊亭與戎狄的勾結(jié)，這背后恐怕少不了王肅的影子。

"張誠，帶十個人去藥庫，把所有解毒散和金瘡藥都搬出來！"謝北蕭快速吩咐，"再派人去城南的井里打水，越多越好！"

他剛說完，又是一陣爆炸聲，這次更近，震得耳膜生疼。突然，一陣刺鼻的黃煙從窗口飄進來，謝北蕭立刻大喊："毒煙！濕布蒙面！"

眾人手忙腳亂地撕下衣襟，沾水捂住口鼻。謝北蕭分發(fā)了解藥，但數(shù)量有限，只能優(yōu)先給重傷員服用。他自己只含了一片甘草，強忍著喉嚨的灼燒感繼續(xù)救治。

毒煙越來越濃，軍醫(yī)營里咳嗽聲此起彼伏。謝北蕭的眼睛被熏得流淚不止，但他仍堅持為一名胸口中箭的士兵拔箭。就在他準備縫合傷口時，大門被猛地撞開，一個渾身是血的親兵跌跌撞撞地沖進來。

"謝大人！北門...北門破了！顧將軍命您立刻撤離！"

謝北蕭手中的針線掉落在地。北門破了？邊關(guān)最堅固的防線，就這么被攻破了？

"顧將軍呢？"他一把抓住親兵。

"將軍...將軍率親兵隊死守缺口，但敵人太多..."親兵咳出一口血，"她讓我告訴您，按計劃行事..."

計劃。謝北蕭心頭一震。昨日他們確實商量過城破的應(yīng)對之策——顧若霖負責(zé)斷后，他則帶著雙生玉和證據(jù)從密道離開，前往京城求援。但真到了這一刻，他怎能獨自逃生？

"張誠！帶上所有能走的傷員，撤往城南密道！"謝北蕭抓起藥箱，"我去北門！"

"大人！太危險了！"

謝北蕭已經(jīng)沖出門外。街道上濃煙滾滾，火光四起。戎狄士兵從北門涌入，與邊關(guān)守軍展開慘烈的巷戰(zhàn)。他彎腰前行，避開主要交戰(zhàn)區(qū)，繞小路向北門靠近。

越靠近北門，戰(zhàn)況越激烈。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尸體，有戎狄的，也有邊關(guān)將士的。謝北蕭撿起一把掉落的腰刀，繼續(xù)前進。轉(zhuǎn)過一個街角，他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若霖站在一處倒塌的城墻缺口前，身邊只剩下七八名親兵。她的玄甲已經(jīng)被血染紅，頭盔不知去向，長發(fā)散亂地貼在汗?jié)竦哪樕稀Ｊ种械拈L劍已經(jīng)卷刃，卻依然揮舞如風(fēng)，將沖上來的敵人一個個砍倒。

在她身后，是潮水般涌來的戎狄士兵。在她面前，則是堆積如山的尸體——那是她為邊關(guān)軍民爭取撤退時間而筑起的人墻。

"放箭！"顧若霖嘶啞地喊道。

殘存的弓箭手射出一輪箭雨，暫時逼退了敵人。顧若霖趁機后退幾步，靠在半截斷墻上喘息。謝北蕭看到她左肩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順著臂甲流下，在地上匯成一灘。

"顧修霖！"謝北蕭大喊著沖過去。

顧若霖猛地轉(zhuǎn)頭，看到他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憤怒："你來干什么！快走！"

"我不能丟下你！"謝北蕭沖到顧若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