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刺破夜空。

方樂還站在原地，耳邊機械音冰冷重復(fù)："檢測到情感異常體，威脅等級：S...清除程序啟動...倒計時23:59:58..."

天臺四周的紅光越來越亮，像血一樣漫過水泥地面。他低頭看手，指尖微微發(fā)顫。這雙手曾經(jīng)撫摸過遲欲的臉，握過他的賽車方向盤，在暴雨中被他緊緊攥住——可現(xiàn)在，它不過是一串數(shù)據(jù)代碼。

"走！"

遲欲抓住他的手腕，帶著他沖向鐵門。風從背后呼嘯而來，方樂能感覺到遲欲掌心的溫度，和夢里一模一樣。

兩人沖進地下通道，身后傳來金屬撕裂的聲音。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塵，墻壁里隱約有齒輪轉(zhuǎn)動的咔噠聲。

"這是什么鬼東西？"方樂喘著氣問。

"清除程序會抹除你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遲欲腳步?jīng)]停，"包括這個地下通道、天臺、甚至整個賽車場。"

方樂心頭一緊。原來不只是刪除他，而是要把與他相關(guān)的所有記憶都毀掉。

"如果我死了..."他突然開口。

"別說這種話！"遲欲猛地停下，轉(zhuǎn)身把他按在墻上?；璋档膽?yīng)急燈下，他眼神發(fā)亮，"你不是假的。你是我唯一的答案。"

方樂愣住了。

這句話，他曾在夢里說過。

那晚他們躺在泳池邊，水波蕩漾，遲欲的手指在他胸口畫圈："你說，如果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你是假的怎么辦？"

"那你就記住現(xiàn)在的感受。"他笑著回答，"真實的感覺從來不會騙人。"

此刻，遲欲低頭吻上他的額頭。動作輕柔得不像那個高傲的富二代賽車手，倒像是怕他消失似的。

"別怕。"遲欲低聲說，"我?guī)闳リP(guān)閉系統(tǒng)。"

他們繼續(xù)奔跑，穿過一條又一條通道。墻上有抓痕，有些地方還留著褐色痕跡，不知道是誰的血。

"這些..."方樂看著那些痕跡。

"都是失敗品。"遲欲聲音冷了下來，"SYN計劃最早期的實驗體，沒能通過情感模擬測試。"

方樂心里發(fā)毛。他也算是失敗品嗎？還是勉強合格的？

"你怎么知道怎么關(guān)掉系統(tǒng)？"他問。

遲欲腳步頓了頓："因為我父親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

方樂瞪大眼。難怪遲欲能接觸到實驗室，難怪他知道那么多事。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他聲音發(fā)抖。

"我知道你不是‘原來的’方樂。"遲欲抓住他的手，"但我更清楚，你比任何人都更像方樂。"

這話聽上去像安慰，又像是某種承認。方樂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只覺得胸口悶得慌。

前方出現(xiàn)一扇金屬門，上面寫著"主控室"。

遲欲的手指懸在開門鍵上，遲遲沒有按下。

"怎么了？"方樂問。

"我看過資料。"遲欲聲音低沉，"主控室里有個備份系統(tǒng)，可以重置所有情感數(shù)據(jù)。"

方樂明白了。那是另一個選擇——忘記一切，重新開始。

"你在猶豫？"他盯著遲欲的眼睛。

"我在想，如果打開這扇門，我們會不會后悔。"

方樂苦笑："我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后悔了，不是嗎？"

遲欲看了他一眼，按下開門鍵。

門滑開的瞬間，冷氣撲面而來。主控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中央操作臺上的屏幕閃著藍光。

一個U盤插在接口上。

方樂認出來了——那是他剛才用的U盤。

但更讓他心驚的是站在陰影里的那個人。

"你們以為，這只是個游戲？"

王冕轉(zhuǎn)過身，手里把玩著另一個U盤。他穿著黑色西裝，頭發(fā)一絲不茍，臉上帶著那種娛樂圈常見的完美笑容。

但方樂現(xiàn)在知道，那不過是面具。

"SYN計劃從來就不是為了復(fù)制愛情。"王冕向前走了一步，"而是為了控制。"

遲欲擋在方樂前面："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王冕笑了一聲，"我是第一個成功的情感載體。SYN-001。"

方樂感覺腳下發(fā)軟。王冕居然是最早的實驗體？

"三年前那場車禍，你以為是意外？"王冕看著方樂，"那是清除程序的第一次實戰(zhàn)測試。你不過是第36號容器。"

方樂想起自己醒來時的頭痛，想起那些夢境般的片段。原來早有預(yù)兆。

"為什么要選我？"他問。

"因為你夠普通。"王冕聳肩，"普通人更容易被操控。你的性格、經(jīng)歷、甚至你對遲欲的好感，都在他們的計算之內(nèi)。"

遲欲握緊拳頭："你利用了他。"

"我們都被人利用。"王冕語氣忽然變得傷感，"你以為你父親是項目負責人？他不過是個執(zhí)行者。真正的幕后..."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手中的U盤，"你們永遠猜不到。"

警報聲突然變調(diào)，變成急促的蜂鳴。天花板上的紅光閃爍不定。

"看來系統(tǒng)已經(jīng)開始自毀了。"王冕將U盤收進口袋，"你們有兩個選擇——跟著我走，或者留在這里等死。"

方樂看向遲欲。后者眼神復(fù)雜，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

"等等。"他突然說，"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王冕笑了："因為你們比我當年勇敢。"

他說完轉(zhuǎn)身走向另一側(cè)的小門，門自動開啟，露出通往未知的黑暗。

方樂和遲欲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黑暗中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響。方樂和遲欲跟著王冕穿過狹長的通道，空氣里彌漫著鐵銹味。

"你當年為什么不逃？"遲欲問。

"逃？"王冕輕笑一聲，腳步?jīng)]停，"你以為我不知道出口在哪？我只是...累了。"

方樂想起資料上那些失敗品的照片。他們大概都像自己一樣，以為能抓住點什么。

通道盡頭是扇灰色的門。王冕停下，轉(zhuǎn)身看著他們："進去后，別說話。"

他推開門。

強光刺眼。方樂瞇起眼，看見一間寬敞的控制室。墻上掛著巨大的屏幕，閃爍著數(shù)據(jù)流。房間里有五六個穿白大褂的人，正在操作臺前忙碌。

"SYN-001，數(shù)據(jù)穩(wěn)定率如何？"一個女聲從角落傳來。

王冕徑直走向聲音來源。方樂和遲欲站在門口不敢動——那是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她看起來很年輕，臉色卻蒼白得嚇人。

"36號容器選擇了抗爭。"王冕說。

女人抬起頭。方樂倒吸一口冷氣——她的瞳孔是機械般的銀灰色。

"有意思。"女人輕聲說，"和當年一模一樣。"

遲欲突然抓住方樂的手腕，把他往身后藏。他認出了女人胸前的吊牌——那是集團最高權(quán)限標識。

"你們的父親，"女人看向遲欲，"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實驗室吧？"

遲欲渾身緊繃。方樂感覺他的手心在冒汗。

"別緊張。"女人微微一笑，"我們只是想看看，這次會不會有不同的結(jié)果。"

墻上的屏幕突然亮起。方樂看見天臺的畫面——那里正下著暴雨，紅色警報燈不停閃爍。

"清除程序還在運行。"王冕說。

"讓它繼續(xù)。"女人按下手中的按鈕，"讓我們看看，這次的感情模擬能撐多久。"

方樂這才明白。他們不過是被觀察的對象，就像...實驗里的小白鼠。

"你也是實驗體？"他忍不住問。

女人注視著他，眼神復(fù)雜："我是第一個載體的母親。"

空氣仿佛凝固了。方樂感覺心跳聲大得驚人。

"當年他們說我無法生育，就把我改造成載體。"女人站起身，動作有些僵硬，"SYN計劃不是為了復(fù)制愛情..."她看向王冕，"而是為了延續(xù)生命。"

王冕低頭不語。方樂突然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發(fā)抖。

"所以你們..."遲欲話沒說完，就被警報聲打斷。

系統(tǒng)開始播報："情感波動值異常...清除程序加速..."

"時間不多了。"王冕轉(zhuǎn)身就走，"想活命的，跟上。"

方樂和遲欲對視一眼，跟著跑出去。身后傳來女人的聲音："記住，這不是游戲..."

他們沖進另一條通道。方樂喘著氣問："剛才那個女人..."

"她才是真正的SYN-001。"王冕腳步急促，"我不過是她的復(fù)制品。"

方樂愣住了。難怪王冕總帶著那種說不出的疲憊感。

"所以我們都..."遲欲開口。

"都是替身。"王冕苦笑，"但她需要我們的情感數(shù)據(jù)來維持生命。每次清除程序啟動，都是因為..."

話音未落，地面劇烈震動。天花板開始坍塌，碎石不斷落下。

"快跑！"王冕大喊。

方樂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向下墜去。遲欲伸手抓住他，卻被沖擊力帶得一起往下掉。

"抓住我的手！"王冕俯身，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墻壁。

三人懸在半空中搖晃。方樂聽見遲欲咬牙的聲音，看見王冕額角滲出的冷汗。

"堅持住..."王冕說。

"你為什么要救我們？"遲欲問。

王冕笑了："因為我也不想當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