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城市在車窗外流淌，霓虹閃爍，卻透著一股冰冷的陌生感。車廂內(nèi)，烤腸的油膩香氣固執(zhí)地彌漫著，像一個小小的、溫暖的堡壘，抵御著窗外那個充滿算計和冰冷回憶的世界。
陸沉舟一直閉著眼，靠在椅背上，眉頭微蹙，但握著我手的力道已經(jīng)放松了許多，不再是那種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緊繃。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把那些翻涌的、冰冷的情緒重新壓回心底那個上了鎖的盒子。
我沒有打擾他，只是安靜地陪著他，一根接一根地啃著包里備著的烤腸（職業(yè)習慣，隨時補給）。直到車子駛?cè)霗C場，私人飛機的舷梯已經(jīng)準備好。
登機，起飛。當飛機平穩(wěn)地飛行在云層之上時，陸沉舟才緩緩睜開眼。眼底的血絲淡了些，恢復了平日里的深邃平靜，只是那份疲憊感依舊揮之不去。
他側(cè)過頭，看著我，目光落在我的嘴角——那里大概沾了點烤腸的油漬。
他伸出手，指腹溫熱，極其自然地替我擦掉。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遍。
“吃相還是這么差。”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責備。
“民以食為天。” 我理直氣壯地回嘴，把最后半根烤腸遞到他嘴邊，“壓壓驚？”
他瞥了一眼那油汪汪的腸，沒拒絕，低頭就著我的手咬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嚼著，仿佛在品嘗什么珍饈美味。
“那邊的事，我會讓陳明（法務總監(jiān)）跟進?！?他咽下烤腸，拿起平板，語氣恢復了商人的冷靜條理，“他們掀不起太大風浪。老頭子名下那些‘沉舟資本’的股份，早些年就被我稀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足為慮?！?/p>
他滑動著屏幕，調(diào)出幾份復雜的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圖給我看。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線條看得我頭暈眼花，但他講解的語氣清晰而篤定，像是在給我上一堂商業(yè)掃盲課。
“那……‘烤腸の魂’呢？” 我問，“他們會不會……”
“他們不敢?！?陸沉舟打斷我，語氣帶著絕對的自信和一絲冷嘲，“‘烤腸の魂’現(xiàn)在估值多少，他們心里清楚。動它，就是動我的命根子?！?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也是你的?！?/p>
我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命根子……這詞用的……
“而且，” 他收起平板，身體微微后靠，唇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帶著點惡劣趣味的弧度，“他們大概也不想嘗嘗‘心路歷程’二代的味道?！?/p>
我想到那些親戚們聽到“烤腸之魂”時便秘般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確實，精神攻擊有時比商業(yè)手段更有效。
飛機降落在熟悉的海島機場時，已經(jīng)是深夜。海風裹挾著咸腥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驅(qū)散了北方的冰冷和壓抑。我深吸一口氣，感覺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了。
還是這里好。我的地盤。
回到別墅，管家早已準備好清淡的夜宵。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軌。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經(jīng)過這一趟，我和陸沉舟之間那層無形的、最后的小隔閡，似乎也徹底消失了。我們像真正并肩作戰(zhàn)過的戰(zhàn)友，分享著同一個秘密，守著同一份家業(yè)。
第二天，我醒來時，陸沉舟已經(jīng)不在身邊。摸過手機，看到梅姐發(fā)來的幾十條語音轟炸，以及好幾個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
點開梅姐的語音，她的聲音激動得變了調(diào)： “寶貝兒！醒了沒！炸了！徹底炸了！昨天你們在醫(yī)院的事兒不知道被誰捅出去了！現(xiàn)在全網(wǎng)都在討論‘烤腸之魂’的股權(quán)大戰(zhàn)和陸老爺子的臨終（呸?。┻z言！熱搜前十占了五個！烤腸之魂才是真豪門#陸沉舟護妻#臨終惦記烤腸股份#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那些豪門八卦號都快編出花來了！”
我懵了一下，趕緊打開微博。果然，熱搜榜簡直成了“烤腸”專場。各種所謂的“知情人士”爆料，繪聲繪色地描述醫(yī)院里的沖突，把陸沉舟描述成沖冠一怒為紅顏、霸氣護住嬌妻產(chǎn)業(yè)的霸道總裁，把那些親戚描繪成覬覦烤腸帝國的跳梁小丑，甚至把我那句“用眼神殺死他們”都腦補成了“林晚晚手持烤腸簽，氣場兩米八，震懾全場”……
評論區(qū)更是歡樂的海洋： 【哈哈哈哈哈臨終遺言是烤腸股份！這老爺子是懂梗的！】 【陸總：我的烤腸我的妻，誰動試試！】 【林咸魚：我只是想吃根腸冷靜一下！】 【烤腸之魂這波免費廣告值哭了！】 【所以到底多好吃啊？！能讓豪門臨終惦記！鏈接呢？！】 【求‘心路歷程’二代上市！我想嘗嘗豪門爭搶的味道！】
我哭笑不得。這都什么跟什么??！
下樓找到陸沉舟，他正在書房開視頻會議，面前擺著好幾臺顯示器?？吹轿疫M來，他對屏幕那邊說了句“稍等”，按了靜音。
“看到了？” 他問，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
“嗯……” 我把手機屏幕給他看，“這……會不會有負面影響？”
“負面影響？” 陸沉舟挑眉，拿起旁邊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數(shù)據(jù)報告遞給我，“‘烤腸の魂’線上旗艦店過去一小時的銷售額，同比增長了1800%。股價開盤漲停。菲利普接到了十幾個國際美食節(jié)目的專訪邀請，主題都是‘論烤腸如何征服東方豪門’?！?/p>
我：“……” 行吧。資本家的世界，我不懂。
“不用擔心?！?他重新打開麥克風，對著屏幕那邊的高管們，語氣沉穩(wěn)，“熱度可以利用。公關(guān)部跟進一下，引導輿論重點強調(diào)品牌的獨立性和市場價值。那些豪門八卦，不用理會，適度的娛樂化有助于淡化事件的尖銳性。”
他條理清晰地布置著任務，仿佛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商業(yè)案例。
會議結(jié)束，他合上電腦，揉了揉眉心，看向我：“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眨眨眼：“菲利普大師約了我試吃他的‘涅槃重生·烈焰烤腸泡芙’……” 名字聽起來依舊驚悚。
陸沉舟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準去?！?/p>
“為什么？！”
“他昨天給我發(fā)郵件，說靈感源于‘醫(yī)院消毒水與烤腸油脂的碰撞，象征生命與欲望的終極對話’。” 陸沉舟面無表情地說，“我懷疑他想毒死你，然后繼承你的烤腸股份?！?/p>
我：“……” 好吧，這個理由很充分。
“那……我們?nèi)ド碁┒殉潜?？?我提議。好久沒干我的老本行了。
陸沉舟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是拿起內(nèi)部電話，吩咐了幾句。
半小時后，我看著眼前景象，目瞪口呆。
別墅后面那片最安靜的白沙灘上，不知何時運來了幾臺……大型沙雕設備？還有好幾個穿著“烤腸の魂”工服、看起來像是專業(yè)沙雕師的人正在忙碌。
而他們要堆的主題是——一個巨大的、復雜的、正在啃烤腸的……咸魚公主和她的烤腸騎士？！
“陸沉舟！” 我指著那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輪廓的、夸張又滑稽的沙雕，“你這又是什么審美暴擊？！”
陸沉舟雙手插在褲袋里，站在一旁，看著那些工匠忙碌，語氣平淡：“品牌宣傳。接地氣，有記憶點?！?/p>
我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側(cè)臉，再看看那個逐漸成型的、蠢萌巨大的烤腸騎士沙雕，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又有點眼眶發(fā)熱。
這個笨蛋。 他總是用他最笨拙、最資本家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護著我那點“沙雕”和“煙火氣”，甚至不惜把自己也變成這沙雕的一部分。
我跑過去，拉起他的手：“走！老板親自監(jiān)工！堆得不像扣他們工資！”
陽光下，細軟的沙子漫過腳背，溫暖而踏實。巨大的沙雕輪廓漸漸清晰，荒唐又溫暖。工匠們?nèi)讨σ饷β抵?/p>
陸沉舟任由我拉著，唇角微微揚起一個清晰的弧度。
海風拂過，帶來烤腸的香氣（旁邊真的有工作人員在烤腸，說是為了尋找靈感）。
我聽見自己心里輕輕的聲音。
也許，這就是“心歸處”最真實的樣子。
有點荒唐，有點油膩，但無比溫暖，無比踏實。
就像他，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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