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頁間的風(fēng)聲

京城，二皇子府。

崔琰手持羽扇，站在書房角落，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將二皇子與兵部尚書李肅的每一句對話都刻進(jìn)心里。三個月來，他以江東名士崔衍的身份成功混入二皇子幕僚團(tuán)，憑借過人才智已數(shù)次為蕭景恒出謀劃策，漸得信任。

"陛下，北狄使者又催問承諾的燕云十六州何時交割。"李肅低聲道，山羊胡微微顫動。

蕭景恒——如今已是景和帝——冷笑一聲："急什么？等朕借狄人之手除掉謝晉和那個逃跑的'先太子'，再談不遲。"

崔琰羽扇后的手指猛地收緊。果然如蕭景明所料，二皇子竟真敢賣國求榮！

"崔先生怎么看？"蕭景恒突然轉(zhuǎn)頭問道。

崔琰從容上前一步："臣以為，與狄人合作無異與虎謀皮。不如先假意應(yīng)允，待平定內(nèi)亂后，再反手一擊。"

李肅瞇起眼睛："崔先生倒是主戰(zhàn)派。聽聞你曾在雁門關(guān)一帶游歷，莫非與謝晉..."

"肅靜！"蕭景恒不耐煩地?fù)]手，"崔先生是王煥引薦的，難道還有問題？"他轉(zhuǎn)向崔琰，"繼續(xù)說。"

崔琰暗自松了口氣，正要開口，腰間突然一輕——那塊暗藏的東宮令牌不知何時滑落在地！

書房內(nèi)瞬間死寂。李肅眼疾手快，一把撿起令牌，眼中閃過狐貍般的精光："這...似乎是東宮之物？"

崔琰后背滲出冷汗，面上卻露出驚訝之色："咦？這不是昨日在醉仙樓撿到的嗎？下官本想今日呈給陛下過目..."

蕭景恒接過令牌，臉色陰晴不定。崔琰知道生死就在這一瞬，突然道："說起來，昨日在醉仙樓，下官看見李尚書的管家與一個形跡可疑之人密會，這令牌就是從那人身上掉落的。"

李肅勃然變色："血口噴人！"

"夠了！"蕭景恒將令牌重重拍在案上，"朕不想聽你們互相攻訐。崔先生，此事交由你暗中查訪；李肅，你管好自己的人！"

離開書房后，崔琰在回廊轉(zhuǎn)角處差點與一個侍女相撞。侍女低頭快步離去，但崔琰敏銳地注意到她耳垂上那枚獨特的紅玉耳墜——與李肅夫人常戴的一模一樣。

"果然有眼線..."崔琰心中暗凜，必須盡快將消息傳給蕭景明。

當(dāng)夜，崔琰用密文寫就書信，交由陳瀾安排的秘密渠道送出。信中詳細(xì)記錄了蕭景恒與北狄的密約，并警告京城已不安全，建議蕭景明暫勿輕舉妄動。

信使剛走，崔琰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住處被人翻動過。枕下暗藏的毒藥少了一包，案幾上的文書也有細(xì)微移位。

"看來李肅已經(jīng)起疑了..."崔琰望著窗外的月色，喃喃自語。

與此同時，雁門關(guān)。

蕭景明站在沙盤前，眉頭緊鎖。謝晉指著北境沿線插滿的小黑旗："北狄最近活動頻繁，邊境七個村落遭襲，死傷過千。"

"蕭景恒這是要借刀殺人。"蕭景明冷聲道，"若邊軍被狄人牽制，他就可全力對付我們。"

蘇宛匆匆進(jìn)來，手中拿著一封染血的信："陳瀾派人送來的。"

蕭景明展開信箋，是崔琰的密報?？赐旰?，他臉色鐵青："蕭景恒竟許諾割讓燕云十六州！"

謝晉一拳砸在案上："賣國賊！先帝若在天有靈..."

"現(xiàn)在不是憤怒的時候。"蕭景明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崔先生處境危險，我們必須加快行動。秦岳那邊如何了？"

"三千舊部已分批潛入河?xùn)|道，隨時可響應(yīng)。"謝晉答道，"但殿下，我們兵力仍不足。京畿大營就有五萬精銳..."

蕭景明沉思片刻，突然抬頭："若不能力敵，就當(dāng)智取。蘇宛，潛龍衛(wèi)在京城有多少人？"

"陳瀾帶領(lǐng)八人，另有五人已混入各府為仆。"蘇宛回答，"但都是少年，難當(dāng)大任。"

"少年才不引人注目。"蕭景明眼中閃過精光，"我要親自去一趟京城。"

"不行！"謝晉和蘇宛異口同聲。

蕭景明抬手制止他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謝將軍留守邊關(guān)，防備狄人；蘇宛隨我同行。三日后啟程。"

當(dāng)夜，蕭景明獨自來到謝云瑤靈前上香。月光透過窗欞，為靈位鍍上一層銀邊。他正要離開，忽聽門外有腳步聲——是謝晉。

老將軍手持一壺酒，在女兒靈前席地而坐，自言自語："云瑤，爹對不起你...但蕭氏皇族不值得效忠...無論是二皇子還是太子..."

蕭景明屏住呼吸，隱入陰影。

謝晉繼續(xù)道："血影首領(lǐng)答應(yīng)過我...等天下大亂時...咳咳..."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吞下。

蕭景明瞳孔驟縮——謝晉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黑鐵戒指，與那夜刺客頭領(lǐng)的一模一樣！

悄悄退回寢殿，蕭景明心亂如麻。謝晉與刺客組織有聯(lián)系？他口中的"血影首領(lǐng)"是誰？老將軍到底是敵是友？

次日清晨，蕭景明佯裝無事，照常與謝晉商議軍務(wù)。議事完畢，他狀似隨意地問："將軍昨夜又去云瑤靈前了？"

謝晉身形微頓，隨即嘆息："是啊...老臣夜夜難眠..."

蕭景明注視著他渾濁的雙眼，看不出半點虛偽。要么謝晉是絕世演技，要么...另有隱情。

三日后，蕭景明與蘇宛化裝成藥材商人，帶著六名潛龍衛(wèi)離開雁門關(guān)。臨行前，謝晉遞上一枚令牌："這是老臣舊部，現(xiàn)為潼關(guān)守將。若有需要，可尋他相助。"

蕭景明接過令牌，心中五味雜陳。

一路上，蘇宛格外沉默。某夜宿營時，蕭景明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有心事？"

蘇宛望著篝火，良久才開口："殿下可曾聽說過隆安八年的太醫(yī)案？"

蕭景明點頭："林院判等人被誣陷毒害皇子，滿門抄斬...等等，你說你本姓林..."

"我父親是冤枉的。"蘇宛聲音冰冷，"真正下毒的是李肅，他為掩蓋二皇子天生不育的事實，栽贓給我父親。"

蕭景明震驚不已："蕭景恒不育？那他的子嗣..."

"全是李肅安排的假孕、抱養(yǎng)。"蘇宛冷笑，"這是李肅控制他的把柄。"

這情報價值連城！蕭景明正欲細(xì)問，蘇宛突然從頸間取下半塊鳳凰玉佩："這是我母親留下的，說與我的身世有關(guān)..."

蕭景明如遭雷擊——這玉佩與他母后珍藏的半塊分明是一對！

"你...你母親是誰？"他聲音發(fā)顫。

蘇宛搖頭："我五歲就被送出京城，記憶模糊。只記得一場大火...和一個叫我'宛兒'的女人..."

蕭景明從貼身處取出自己那半塊玉佩，兩塊嚴(yán)絲合縫地對在一起，組成一只完整的鳳凰。

兩人相視無言，心中驚濤駭浪。若蘇宛真是他失散的妹妹，那這些日子的情愫...

"先...先解決眼前的事吧。"蘇宛率先移開目光，聲音干澀。

七日后，京城暗巷。

陳瀾滿臉血污地跪在蕭景明面前："主公...我們暴露了。李十二為掩護(hù)我...死了..."

蕭景明扶起少年，發(fā)現(xiàn)他肋下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蘇宛立刻為他醫(yī)治。

"怎么回事？"蕭景明沉聲問。

"崔先生處境危險...李肅已經(jīng)懷疑他了..."陳瀾忍著痛楚匯報，"我們查到...二皇子三日后將在西山別苑秘密接見北狄使者...這是路線圖..."

他從鞋底抽出一張染血的絹布，上面詳細(xì)標(biāo)注了會面地點和守衛(wèi)布置。

"好孩子。"蕭景明拍拍他肩膀，"你們立大功了。"

當(dāng)夜，蕭景明與蘇宛潛入崔琰住處。謀士見到他們又驚又喜："殿下不該來！京城太危險了！"

"我們必須拿到蕭景恒通敵賣國的鐵證。"蕭景明堅定地說，"崔先生，你可知西山會面的具體內(nèi)容？"

崔琰搖頭："李肅對我防備甚嚴(yán)。但..."他壓低聲音，"我偷聽到'婚約'二字，似乎二皇子想娶狄王女兒為后，以鞏固聯(lián)盟。"

"荒謬！"蕭景明怒極反笑，"堂堂大周天子，竟要娶蠻夷之女？"

"殿下，這是個機(jī)會。"崔琰眼中精光閃爍，"若能當(dāng)場擒獲二皇子與狄人密謀，再公之于眾..."

三人密議至天明，定下計劃：崔琰繼續(xù)潛伏，設(shè)法隨行西山；蕭景明帶潛龍衛(wèi)埋伏；蘇宛聯(lián)絡(luò)秦岳舊部，準(zhǔn)備接應(yīng)。

離開前，崔琰突然想起一事："殿下，謝晉可靠嗎？"

蕭景明沉默片刻："我不確定。他似與一個叫'血影'的組織有聯(lián)系。"

崔琰面色大變："血影！那是前朝余孽組成的刺客團(tuán)，首領(lǐng)據(jù)說是..."

一聲箭嘯打斷了他的話！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崔琰胸口！

"有埋伏！"蘇宛一把拉過蕭景明，同時甩出三枚銀針，窗外傳來一聲慘叫。

崔琰嘴角溢血，死死抓住蕭景明的手："殿下...小心謝...血影首領(lǐng)是..."話未說完，便氣絕身亡。

外面腳步聲四起。蕭景明含淚拔出崔琰胸口的箭——箭翎上赫然刻著"李"字！

"走！"蘇宛拽著他從后窗躍出，兩人在暗巷中左沖右突，甩開追兵。

回到藏身處，蕭景明一拳砸在墻上，指節(jié)滲血："李肅！我必殺你！"

蘇宛默默為他包扎傷口："崔先生用命換來的情報不能浪費。三日后西山行動，照計劃進(jìn)行？"

蕭景明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不，計劃要變。李肅既然敢對崔先生下手，說明他已經(jīng)警覺。我們需要更多人手。"

"秦岳的人最快兩日能到。"

"不夠。"蕭景明眼中閃過決絕，"我要去見一個人。"

"誰？"

"潼關(guān)守將，謝晉的舊部。"蕭景明取出那枚令牌，"賭一把謝晉是忠是奸。"

西山行動前夜，蕭景明獨自站在京郊一處荒墳前。這是崔琰的衣冠冢，他不敢公然立碑，只能草草祭奠。

"先生放心，景明必不負(fù)所托。"他灑下一杯清酒，轉(zhuǎn)身沒入夜色。

次日黃昏，西山別苑。

蕭景恒在數(shù)十名侍衛(wèi)簇?fù)硐埋{到。他身著便服，但眉宇間的戾氣比從前更盛。李肅緊隨其后，鷹目四顧，似在提防什么。

蕭景明與二十名潛龍衛(wèi)埋伏在山道兩側(cè)。蘇宛帶著秦岳的舊部守住退路。潼關(guān)守將答應(yīng)派兵接應(yīng)，但至今未見蹤影。

"來了。"蘇宛低聲道。

山道上出現(xiàn)一隊奇裝異服之人——北狄使者到了。為首的是一名面戴金紗的女子，想必就是狄王女兒。

兩隊人馬進(jìn)入別苑正廳。蕭景明悄聲接近，透過窗縫窺視。

廳內(nèi)，蕭景恒正與狄女對坐。李肅取出一卷絹帛："請公主過目婚書。待兩家結(jié)親，燕云十六州便是嫁妝。"

狄女輕笑一聲，聲音如鈴："陛下舍得？"

蕭景恒面露貪婪："只要公主助朕除掉謝晉和那個流亡的'皇兄'，莫說十六州，就是..."

"就是什么？"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廳門轟然洞開，蕭景明持劍而入，身后跟著十余名潛龍衛(wèi)！

"護(hù)駕！"李肅厲聲喝道，數(shù)十名侍衛(wèi)立刻拔刀相向。

蕭景恒先是一驚，隨即獰笑："好個'先太子'，自投羅網(wǎng)！來人，給朕拿下！"

"且慢！"蕭景明高舉一塊留影石（注：此世界設(shè)定中的一種能記錄影像的特殊礦石），"方才諸位賣國求榮的嘴臉，已全記錄在此。只要我一聲令下，復(fù)本就會傳遍天下！"

李肅臉色大變："陛下，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混戰(zhàn)瞬間爆發(fā)！潛龍衛(wèi)少年們?nèi)缋撬苹?，雖年紀(jì)輕輕卻武藝高強(qiáng)。蕭景明直取蕭景恒，龍淵劍寒光凜冽。

就在此時，別苑外突然殺聲震天——一支黑甲軍隊如潮水般涌來，打的卻是"謝"字旗號！

"謝晉的兵？"蕭景明心頭一緊，卻見那支軍隊不分?jǐn)澄?，見人就殺?/p>

"是血影！"蘇宛驚呼，"他們扮成邊軍！"

局勢瞬間混亂。蕭景恒趁亂在侍衛(wèi)掩護(hù)下逃離。李肅也想跑，被蕭景明一劍刺穿大腿，倒地哀嚎。

"說！血影首領(lǐng)是誰？"蕭景明劍指李肅咽喉。

李肅獰笑："你永遠(yuǎn)猜不到...??！"一聲慘叫，他胸口突然多出一支黑羽箭——是血影的箭！

蕭景明抬頭望去，只見遠(yuǎn)處山崖上立著一個黑袍人，看不清面目。那人做了個割喉的手勢，轉(zhuǎn)身消失。

血影軍隊來得快，去得也快。等秦岳帶人趕到時，戰(zhàn)場上只剩滿地尸骸和重傷的李肅。

"殿下...我們中計了..."秦岳沉痛道，"潼關(guān)守將根本是血影的人！"

蕭景明看著傷亡過半的潛龍衛(wèi)，心如刀絞。這一仗雖拿到了蕭景恒通敵的證據(jù)，卻付出了慘重代價。

更可怕的是，那個神秘的血影首領(lǐng)，究竟是誰？

回營路上，蘇宛突然拉住蕭景明："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剛才混戰(zhàn)時，我看到那個狄女手臂上的胎記..."

"什么胎記？"

"火焰形狀，與我母親描述的一模一樣。"蘇宛聲音顫抖，"她可能...是我姐姐。"

蕭景明愕然。如果狄女真是蘇宛的姐姐，那她為何會成為狄王女兒？林家的滅門慘案、血影的出現(xiàn)、謝晉的立場...這一切背后，似乎隱藏著一個更大的陰謀。

遠(yuǎn)處，京城方向火光沖天。

李肅躺在臨時搭建的軍帳內(nèi)，呼吸微弱如游絲。黑羽箭上的劇毒已蔓延至全身，皮膚呈現(xiàn)出詭異的青灰色。蕭景明站在榻前，龍淵劍尖抵在這位兵部尚書的咽喉處。

"說，血影首領(lǐng)是誰？"蕭景明聲音冷硬如鐵。

李肅嘴角抽搐，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太子殿下...你永遠(yuǎn)猜不到...咳咳..."一口黑血從他口中涌出，"你們蕭家的江山...坐不了多久了..."

蘇宛正在一旁調(diào)配解毒藥劑，聞言手中藥缽微微一顫。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將一劑墨綠色藥汁灌入李肅口中。

"這能暫時抑制毒素，"她低聲道，"但他撐不過一個時辰。"

蕭景明俯身，幾乎貼到李肅臉上："為什么要殺崔琰？為什么要幫蕭景恒謀反？"

李肅的瞳孔已經(jīng)開始擴(kuò)散，但聽到"蕭景恒"三個字時，仍露出極度輕蔑的表情："那個廢物...不過是枚棋子..."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青筋暴突的手抓住蕭景明衣袖，"你想知道真相？好...我告訴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蕭景明不得不湊得更近。

"先帝...隆安帝..."李肅氣若游絲，"他根本不是...病逝..."

蕭景明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你說什么？"

"慢性毒藥...我親手下的..."李肅獰笑，"誰讓他...發(fā)現(xiàn)了我與北狄的聯(lián)系..."

蘇宛手中的銀針突然刺入李肅頸側(cè)穴位，老賊一聲慘叫。"說重點！"她冷喝道，"血影是誰？"

李肅痛苦地扭曲著，卻仍在笑："血影...是前朝太子后人組建的...他們等這一天...等了三十年..."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蘇宛，"小丫頭...你以為林仲景真是你父親？"

蘇宛面色驟變："你什么意思？"

"你和你那個...狄女姐姐..."李肅的聲音越來越弱，"都是先帝的種...隆安帝年輕時...與北狄公主有私...生下雙胞胎...林仲景不過是...被安排撫養(yǎng)你們的..."

帳內(nèi)一片死寂。蕭景明震驚地看向蘇宛，發(fā)現(xiàn)她臉色慘白如紙。

"胡言亂語！"蕭景明劍尖一送，李肅脖子上立刻現(xiàn)出一道血痕。

李肅卻笑得更加猖狂："不信...看看她左肩...火焰胎記...狄王室的標(biāo)記...那個狄女...右肩同樣的..."

蘇宛不自覺地捂住左肩，眼中閃過驚惶。蕭景明想起她確實曾提過這個胎記。

"為什么..."蘇宛聲音發(fā)抖，"為什么要殺我...父母？"

"因為林仲景發(fā)現(xiàn)了...先帝的秘密..."李肅的呼吸越來越弱，"他該死...你們都...該死..."

突然，他渾身痙攣，雙目暴凸，一把抓住蘇宛的手："告訴...蕭景恒...他永遠(yuǎn)...別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話音未落，便氣絕身亡。

帳內(nèi)靜得可怕。蕭景明與蘇宛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這不可能..."蘇宛喃喃道，"我怎么可能是..."

蕭景明突然想起什么，從懷中取出那兩塊鳳凰玉佩："這玉佩是母后留給我的，說是一對...若你真是父皇..."

"別說了！"蘇宛猛地后退兩步，眼中噙滿淚水，"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她轉(zhuǎn)身沖出軍帳，消失在夜色中。蕭景明沒有追上去，他知道這個消息對蘇宛沖擊有多大。他自己也需要時間消化這些驚人的真相。

秦岳匆匆進(jìn)來："殿下，斥候回報，蕭景恒已逃回京城，緊閉九門。血影的人馬消失無蹤，但我們在一個死者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他遞過一塊黑鐵令牌，上面刻著滴血的匕首圖案，背面是一個小小的"謝"字。

蕭景明心頭一震——謝晉果然與血影有關(guān)！

"還有，"秦岳繼續(xù)道，"陳瀾帶著剩余潛龍衛(wèi)回來了，他們...損失慘重。"

帳外，陳瀾單膝跪地，身后站著僅存的八名潛龍衛(wèi)少年，個個帶傷。少年手中捧著一卷染血的絹布："主公，這是從李肅心腹身上搜出的密信，證實蕭景恒與北狄的所有往來。"

蕭景明接過密信，輕輕拍了拍陳瀾的肩膀："你們做得很好。先去療傷吧。"

"主公..."陳瀾抬頭，眼中含淚，"李十二臨死前說...'告訴主公，我們沒丟潛龍衛(wèi)的臉'..."

蕭景明喉頭一哽。那個總是笑呵呵的圓臉少年，才十五歲...

"他們的犧牲不會白費。"蕭景明聲音低沉而堅定，"傳令全軍，休整一夜，明日兵發(fā)京城！"

夜深人靜，蕭景明獨自站在營帳外，仰望星空。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蘇宛回來了。

兩人沉默良久，蘇宛終于開口："我去看了那個狄女...她右肩確實有和我一樣的胎記。"

蕭景明不知該說什么，只能輕輕"嗯"了一聲。

"李肅說的可能是真的。"蘇宛聲音平靜得可怕，"我記得五歲那年，有人把我從火場救出，說我'長得真像你母親'...現(xiàn)在想來，那人說的可能不是林夫人，而是..."

"這不改變什么。"蕭景明打斷她，"無論你是誰的女兒，你都是蘇宛。"

蘇宛苦笑一聲："殿下，若我真是先帝之女，那我們就是..."

"兄妹"二字懸在空氣中，重若千鈞。這些日子兩人之間萌生的情愫，此刻顯得如此荒謬。

"先解決眼前的事吧。"最終蘇宛輕聲道，"個人情感...容后再議。"

蕭景明點頭，強(qiáng)迫自己回到現(xiàn)實："謝晉是血影的人，這意味著邊軍可能已經(jīng)..."

"未必。"蘇宛搖頭，"我仔細(xì)想過，謝晉若真想害你，在雁門關(guān)有的是機(jī)會。他女兒為你而死是真的，他的悲痛也不是裝的。"

"那他與血影的關(guān)系..."

"或許另有隱情。"蘇宛沉吟道，"李肅臨死前說'告訴蕭景恒他永遠(yuǎn)別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這話很奇怪。"

蕭景明思索片刻，突然一驚："難道蕭景恒也不是父皇的兒子？"

這個猜測太過驚人，兩人一時無言。若真如此，大周皇室的血脈真相遠(yuǎn)比想象中復(fù)雜。

次日黎明，大軍開拔。蕭景明整合了秦岳帶來的三千舊部、沿途加入的義軍以及部分邊軍，共計八千余人。雖不及京城守軍數(shù)量，但士氣高昂。

行軍途中，斥候帶來一個意外消息：北狄大軍突然撤兵了！

"為何突然撤軍？"蕭景明疑惑道。

斥候回稟："據(jù)說狄王暴斃，幾位王子爭位。那位與蕭景恒聯(lián)姻的公主也匆匆回國了。"

蕭景明與蘇宛對視一眼——這恐怕不是巧合。那位狄女公主若真是蘇宛的姐姐，她的立場就變得撲朔迷離。

三日后，大軍抵達(dá)京城外圍。九門緊閉，城墻上旗幟招展，守軍嚴(yán)陣以待。

"強(qiáng)攻損失太大。"秦岳憂慮道，"城內(nèi)還有數(shù)十萬百姓..."

蕭景明沉思良久，突然道："我有辦法。陳瀾！"

少年立刻上前："主公有何吩咐？"

"你熟悉京城地下水道，能帶多少人潛入？"

陳瀾眼睛一亮："二十人足矣！只要打開一道城門..."

"不，"蕭景明搖頭，"我要你直接去皇宮。"

他展開京城地圖，指向皇城西南角："這里有一條廢棄的密道，是當(dāng)年父皇為防不測所建，直通乾清宮后殿。蕭景恒不知道這條密道。"

"殿下要刺殺蕭景恒？"秦岳驚訝道。

"不，我要當(dāng)眾揭穿他的真面目。"蕭景明冷笑，"崔先生用命換來的留影石，該派上用場了。"

當(dāng)夜，陳瀾帶領(lǐng)十名最精銳的潛龍衛(wèi)，借著夜色掩護(hù)，從排水口潛入京城。蕭景明則率主力在正陽門外佯攻，吸引守軍注意。

子時三刻，皇城內(nèi)突然火光沖天！緊接著，正陽門城樓上爆發(fā)騷亂，片刻后，大門緩緩開啟——陳瀾成功了！

"殺進(jìn)去！"蕭景明長劍一指，八千將士如潮水般涌入京城。

巷戰(zhàn)激烈異常。蕭景恒的禁軍裝備精良，但蕭景明的部隊士氣如虹，加上潛龍衛(wèi)在暗處不斷制造混亂，戰(zhàn)線逐漸向皇城推進(jìn)。

就在蕭景明率軍突破最后一道防線，即將攻入皇宮時，一陣詭異的笛聲突然響起！

"血影！"秦岳大喝一聲，只見無數(shù)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來，他們行動如鬼魅，見人就殺，不分?jǐn)澄摇?/p>

混戰(zhàn)中，蕭景明看見遠(yuǎn)處宮墻上立著一個黑袍人，正是那日在西山見過的血影首領(lǐng)！那人手持長笛，似乎在指揮戰(zhàn)斗。

"擒賊先擒王！"蕭景明對蘇宛喊道，"跟我來！"

兩人帶著一隊精銳殺向?qū)m墻，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就在他們即將接近時，黑袍人突然轉(zhuǎn)身，消失在宮殿深處。

"追！"蕭景明毫不猶豫地沖了進(jìn)去。

乾清宮內(nèi)空無一人，唯有龍椅上坐著一個身影——蕭景恒。這位新帝面色慘白，龍袍凌亂，手中握著一把帶血的匕首。

"來晚了，皇兄。"他神經(jīng)質(zhì)地笑著，"你的小跟班們...都死了..."

蕭景明劍指蕭景恒："束手就擒吧，你勾結(jié)北狄的證據(jù)已經(jīng)公之于眾！"

"證據(jù)？"蕭景恒哈哈大笑，"誰在乎？你以為這天下是靠'證據(jù)'坐穩(wěn)的？"他突然壓低聲音，"你知道嗎，李肅臨死前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是先帝親生..."

蕭景明心頭一震："你說什么？"

"我是李肅與一個宮女的私生子。"蕭景恒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把我調(diào)包成皇子，就是為了這一天！"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騷動。黑袍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殿門口，緩緩摘下了兜帽。

蕭景明倒吸一口冷氣——那張臉，赫然是已經(jīng)"死去"的謝晉之女，謝云瑤！

"你...沒死？"蕭景明難以置信。

"謝云瑤"輕笑一聲，聲音卻變成了男聲："謝云瑤早就死了。二十年前，謝晉的女兒出生時就夭折了，他為了掩蓋妻子通奸的丑聞，從民間抱養(yǎng)了我...而我，是前朝太子的孫子！"

蕭景明腦中電光石火般串聯(lián)起一切——謝晉左手上的戒指、他對女兒的異常保護(hù)、血影組織的出現(xiàn)...

"謝晉知道你的身份？"蘇宛突然問道。

假謝云瑤——真正的血影首領(lǐng)冷笑："當(dāng)然。他撫養(yǎng)我長大，就是為了復(fù)仇！你以為他真忠于蕭氏？他女兒的死，不過是苦肉計！"

蕭景明如墜冰窟。若真如此，謝晉的演技未免太過可怕...

"現(xiàn)在，該結(jié)束了。"血影首領(lǐng)舉起長笛，"你們的尸體將成為新朝建立的基石！"

殿外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秦岳帶人沖了進(jìn)來："殿下！邊軍到了！謝晉將軍親自率軍！"

蕭景明心頭一緊——謝晉是敵是友？

就在此時，血影首領(lǐng)突然暴起發(fā)難，長笛中射出三枚毒針，直取蕭景明咽喉！千鈞一發(fā)之際，蘇宛飛身擋在他面前——

"噗噗噗"三聲悶響，毒針全部沒入蘇宛胸口！

"不！"蕭景明一把抱住她軟倒的身體，龍淵劍脫手落地。

血影首領(lǐng)獰笑著抽出短刀，正要結(jié)果蕭景明，突然身形一頓——一截劍尖從他胸前透出！

他緩緩回頭，看見謝晉面無表情地站在身后，手中長劍已刺穿他的心臟。

"為...什么..."血影首領(lǐng)口吐鮮血。

謝晉冷冷道："我答應(yīng)撫養(yǎng)你，是為贖我謝家當(dāng)年助蕭氏篡位的罪孽...但我從未答應(yīng)顛覆大周。云瑤為你而死，這筆賬，今日清算。"

血影首領(lǐng)轟然倒地，氣絕身亡。殿內(nèi)一片死寂。

蕭景恒見大勢已去，突然狂笑著舉起匕首，狠狠刺入自己心窩！

"我...才是...皇帝..."他倒在龍椅上，鮮血染紅了明黃色的坐墊。

蕭景明顧不上其他，緊緊抱住蘇宛："堅持?。∥?guī)阏姨t(yī)！"

蘇宛臉色已經(jīng)開始發(fā)青，但嘴角卻掛著淡淡的笑："沒...用的...針上有...血影的獨門劇毒..."

"不！一定有解藥！"蕭景明抬頭四顧，突然看見血影首領(lǐng)尸體腰間掛著幾個小瓶。

他一把抓過，挨個打開聞嗅。第三個瓶中散發(fā)出淡淡的桂花香——與蘇宛曾經(jīng)提過的解毒劑氣味相似！

沒有絲毫猶豫，蕭景明將藥液灌入蘇宛口中。片刻后，她臉上的青氣開始消退。

"有效！"秦岳驚喜道。

謝晉默默走過來，單膝跪地："老臣...罪該萬死..."

蕭景明看著他蒼老的面容，想起那個為他擋箭而死的紅衣姑娘——真正的謝云瑤。無論謝晉有何籌謀，他女兒的犧牲是真實的。

"起來吧。"蕭景明長嘆一聲，"這場鬧劇，該結(jié)束了。"

三日后，蕭景明在先帝靈柩前繼位，改元"昭武"。蘇宛因傷勢過重，仍在昏迷中。

登基大典上，蕭景明宣布了幾件大事：

其一，追查李肅、蕭景恒通敵賣國之罪，牽連者按律處置；

其二，為隆安八年太醫(yī)案平反，追贈林仲景為忠勇伯；

其三，設(shè)立"潛龍閣"，以陳瀾為首，專司監(jiān)察百官；

其四，任命謝晉為太師，輔佐朝政；

其五，與北狄議和，派使者尋訪那位狄女公主...

大典結(jié)束后，蕭景明獨自來到太醫(yī)院。蘇宛躺在特制的寒玉床上，面色蒼白如紙，但呼吸平穩(wěn)。

太醫(yī)說毒已解，但她心神受創(chuàng)，不愿醒來。

蕭景明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無論你是誰的女兒，你都是我的..."他頓了頓，終究沒能說出那個詞，"...我最重要的人。大周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照亮了這座飽經(jīng)滄桑的皇城。血色黎明之后，新的一天，終于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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