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提亞沒有回應(yīng)祈禱,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引導(dǎo)火焰的流動中。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利卡斯體內(nèi)的情況:斷裂骨骼邊緣細微的增生,受損血管的重新連接,被凍死的組織邊緣煥發(fā)出的微弱生機,以及那在絕望深淵邊緣徘徊、幾乎熄滅的靈魂之火,正被灶火的溫暖一點點重新點燃。這種感知并非視覺,而是一種更深層的、基于生命共鳴的“看見”?;鹧嬖谒种校褪亲罹畹纳窳τ|須,是最溫柔的治愈之手。
時間在灶火穩(wěn)定的噼啪聲和湯水翻滾的咕嘟聲中緩緩流逝。當赫斯提亞終于收回手,掌心那凝聚的光芒散去時,利卡斯的呼吸已變得深沉而均勻,臉上甚至恢復(fù)了一絲血色。致命的危機已然度過,剩下的將是緩慢但必然的痊愈。
“他…活過來了?”阿里斯通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是的,阿里斯通。”赫斯提亞的聲音柔和而清晰,如同山澗清泉,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直接流入每個人的心底,“寒冷和傷痛奪不走他了。生命之火,只要還有一絲余燼,就值得被守護和點燃?!彼脑捳Z很輕,卻蘊含著強大的信念,讓在場所有被嚴冬和困苦折磨的心靈都為之一振。
她站起身,走向角落。那里,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瑟縮在母親的懷里。小女孩名叫艾拉,她的父親在入冬前的一次山洪中失蹤,生還希望渺茫。巨大的打擊和持續(xù)的恐懼讓艾拉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和自閉,她不再說話,眼神空洞,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yīng),整日蜷縮著,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她的母親莉迪亞,一位曾經(jīng)開朗健談的織布女,如今也被絕望和悲傷壓垮了脊梁,雙眼紅腫無神,只是機械地抱著女兒。
赫斯提亞在她們面前蹲下,視線與艾拉齊平。她沒有試圖強行觸碰或安慰,只是靜靜地望著小女孩那雙失去焦距、深不見底的眼睛。艾拉的母親莉迪亞下意識地將女兒抱得更緊,眼神中混合著卑微的祈求和對未知的恐懼。
“艾拉,”赫斯提亞的聲音更低柔了,仿佛怕驚擾了最細微的塵埃,“你看,火?!?/p>
她的指尖,沒有神力光芒的迸發(fā),只有一點極其微弱的、如同螢火蟲般的細小火星,從灶火的方向飄然而至,輕盈地懸浮在她指尖上方幾寸的地方。那火星極小,卻異常明亮和溫暖,帶著灶火特有的、令人心安的金色光暈。它像一個擁有生命的小精靈,微微顫動著,散發(fā)著純粹而友好的暖意。
艾拉空洞的瞳孔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光點閃動了一下,快得幾乎無法捕捉。她那長久以來如同冰封湖面般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她的目光,極其緩慢地、帶著巨大的遲疑,從那點溫暖的小火星,移到了赫斯提亞的臉上。
赫斯提亞臉上沒有任何悲憫或同情的夸張表情,只有一種純粹的、理解的寧靜,如同包容一切的大地。她的眼神清澈見底,傳遞著無聲的訊息:我看到了你的痛苦,我在這里,你不孤單。
“它很暖和,是不是?”赫斯提亞的聲音像羽毛拂過心尖,“像爸爸把你抱在懷里,給你講星星故事時的感覺?!?/p>
“爸爸……”艾拉干裂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發(fā)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氣音。這個微弱的反應(yīng)卻讓她的母親莉迪亞渾身劇震,淚水瞬間涌出。
赫斯提亞指尖的小火星,隨著她的心意,緩緩地、試探性地飄向艾拉。它沒有直接觸碰她,而是在她凍得發(fā)紅的小手前方幾厘米處停下,像一個害羞又好奇的朋友,靜靜地散發(fā)著光和熱。那溫暖是如此直接、如此純粹,驅(qū)散了艾拉指尖的冰冷,也仿佛在觸碰她內(nèi)心冰封的角落。
艾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點火星。時間仿佛凝固了。灶火旁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終于,在漫長的、令人窒息的幾秒鐘后,艾拉那只一直緊握成拳、僵硬冰冷的小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渴望,向前伸出了一點點……一點點……她的指尖,終于觸碰到了那點溫暖的金色火星。
就在接觸的剎那!
沒有爆炸,沒有強光。那點微小的火星如同找到了歸宿,瞬間融入了艾拉的指尖。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如同解凍的春水,順著她的指尖、手臂,迅速蔓延至全身,直達她冰封凝固的心房深處。這股暖流并非神力強行灌入,而是點燃了艾拉自身被悲傷和恐懼掩埋的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