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時候
，五子棋的瘋勁沒歇
，癱在臨時搭的草棚里
，嗓子啞得只能哼唧
，卻還在重復那幾句胡話：“要男人……要睡覺……跟她一樣……”
上官月看著她胳膊上沒愈合的傷口、斷了還沒接好的腿
，心像被鈍刀割著。她知道五子棋不是真的想
，是被那天的事纏成了魔
，把自己困在了“受害者”的影子里
，想用這種自毀的方式跟過去較勁。
“別鬧了?！鄙瞎僭露紫聛?/p>
，用干凈的布條擦她臉上的血污
，聲音輕得像哄孩子
，“我給你弄
，別再傷自己了?！?/p>
她轉(zhuǎn)身去了廢墟后的樹林
，砍了根粗細適中的樹干
，又撕了自己里衣的棉絮
，就著雨水和泥巴
，捏出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外面裹上破舊的男裝
，用草繩捆得緊實
，遠遠看去
，倒真像個蜷縮著的人。
等她把“假人”拖回草棚時
，五子棋正睜著眼看屋頂
，眼神空得嚇人。上官月把假人放在她旁邊
，調(diào)整了姿勢
，讓假人的胳膊搭在她腰上
，又往假人身上灑了點之前從酒館帶出來的酒——模仿男人身上常有的酒氣。
“好了?！鄙瞎僭聨臀遄悠謇死蛔?/p>
，蓋住她和假人
，“睡吧
，沒人再欺負你了?！?/p>
五子棋的眼珠動了動
，看向身邊的假人
，手慢慢伸過去
，碰了碰假人裹著布的胳膊。布料粗糙
，像極了那些盜賊身上的粗布衣服
，她卻沒像之前那樣瘋癲
，只是指尖輕輕蹭了蹭
，嘴里發(fā)出細碎的、像小貓一樣的哼聲。
上官月退到草棚外
，靠在斷墻上
，聽著里面漸漸沒了動靜
，才敢抬手抹掉眼角的濕意。她知道這是自欺欺人
，可眼下
，她能做的
，只有先穩(wěn)住五子棋的瘋勁
，再想辦法把她從那片黑暗里拉出來。
夜風吹過
，帶著草葉的清香
，遠處傳來幾聲蟲鳴。草棚里
，五子棋的呼吸慢慢平穩(wěn)下來
，手還搭在假人的胳膊上
，像是終于找到了點虛假的“安全感”。
上官月望著天上的星星
，突然覺得特別累。修城的罪、五子棋的瘋、那些揮之不去的血腥畫面
，像一座座山壓在她身上。可她不能倒下
，至少在五子棋清醒過來之前
，她得撐著。
草棚里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夢囈
，是五子棋的聲音
，模糊不清
，卻沒了之前的戾氣
，只帶著點委屈：“別碰……疼……”
上官月的心揪了一下
，悄悄掀開草簾看了一眼。五子棋縮在假人旁邊
，眉頭皺著
，眼角掛著淚
，卻沒再自殘
，也沒再說胡話。
或許這假人騙不了別人
，卻能暫時騙住這個被傷透了的人。上官月輕輕放下草簾
，靠在墻上閉上眼。明天還要繼續(xù)修城
，還要看著五子棋
，還要跟這該死的贖罪耗下去。
至少今晚
，她們都能睡個稍微安穩(wěn)點的覺。
晨光刺破云層時
，最后一塊瓦片終于被釘穩(wěn)在屋頂。五子棋靠在新修的木門上
，臉色蒼白得像紙
，斷腿用樹枝簡單固定著
，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卻難得沒再罵罵咧咧
，只是盯著眼前整齊的街巷發(fā)呆——這座被她親手冰封又親手重建的城
，此刻在朝陽下泛著暖光
，卻像一道無形的疤
，刻在她眼底。
“修完了?！鄙瞎僭逻f過來一塊干硬的餅
，聲音里帶著難掩的疲憊。這七天
，她既要盯著五子棋別再自殘
，又要趕著重修的進度
，眼下終于能松口氣
，卻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像少了點什么。
五子棋沒接餅
，只是瘸著腿往鎮(zhèn)外走：“城里沒意思
，去后山看看?！彼穆曇粢琅f嘶啞
，卻沒了之前的瘋勁
，只剩下一種麻木的茫然。上官月看著她的背影
，只好把餅塞進懷里
，快步跟了上去。
后山的路長滿了野草
，晨露打濕了褲腳
，帶著涼意。兩人走了半個時辰
，隱約看見林間藏著一座破敗的祠堂
，青瓦上爬滿了藤蔓
，朱紅的門板掉了一塊
，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間。
“這里怎么會有祠堂？”上官月皺眉
，昨天修城時問過天道
，說這小鎮(zhèn)本就偏僻
，后山從沒人去過。
五子棋卻像沒聽見
，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祠堂里積滿了灰塵
，正中央擺著一尊看不清面目的石像
，石像前的供桌上還放著幾個生銹的銅碗
，碗里殘留著暗紅色的痕跡
，像是干涸的血。
“喂
，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上官月剛要拉她走
，突然聽見頭頂傳來“簌簌”的響動。她抬頭一看
，只見房梁上垂下來十幾根藤蔓
，像活物一樣纏向她們的手腕腳踝。
“小心！”上官月想召喚混沌之力
，卻發(fā)現(xiàn)體內(nèi)的元素力突然滯澀起來
，像被什么東西壓制住了。五子棋的冰元素也沒了動靜
，只能眼睜睜看著藤蔓纏上來
，越收越緊
，勒得胳膊生疼。
“誰在上面？！”上官月怒喝
，卻只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祠堂的側(cè)門里
，走出十幾個穿著獸皮的人
，他們臉上涂著五顏六色的油彩
，手里拿著石斧和長矛
，眼神里滿是警惕和狂熱。
“外來者
，擅闖神祠
，當獻為祭品！”為首的男人聲音粗啞
，舉起石斧指向她們
，身后的人立刻圍了上來
，用藤蔓把兩人捆得更緊
，拖拽著往石像前走。
“祭品？你們是誰？！”五子棋掙扎著
，卻被藤蔓勒得喘不過氣
，斷腿傳來的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
，“放開我！不然我把你們也凍成冰棍！”
那些土著人像是沒聽懂她的話
，只是加快了腳步
，把兩人按在石像前的石臺上。為首的男人拿起一個銅碗
，從腰間的皮囊里倒出些暗紅色的液體
，對著石像喃喃自語
，像是在念咒語。
上官月趁機觀察四周
，發(fā)現(xiàn)祠堂的墻角刻著不少奇怪的符號
，符號里隱約透著一股熟悉的氣息——和天道的金光有些相似
，卻更原始、更野蠻?！澳銈兪沁@小鎮(zhèn)的人？”她試著開口
，“昨天我們才修好你們的城！”
為首的男人終于停下咒語
，轉(zhuǎn)頭看向她
，臉上的油彩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詭異：“城是神的恩賜
，你們這些外來者
，弄臟了神的土地
，只有獻上性命
，才能平息神的怒火。”
“神？什么神？”五子棋冷笑
，卻因為疼痛倒吸一口涼氣
，“是那個只會罰人的狗屁天道嗎？讓他來??！看我不罵得他狗血淋頭！”
她的話剛說完
，石像突然微微震動起來
，供桌上的銅碗發(fā)出“嗡嗡”的聲響。土著人們立刻跪伏在地
，對著石像磕頭
，嘴里念著聽不懂的禱詞。藤蔓突然收緊
，勒得上官月和五子棋幾乎窒息
，石臺下方的地面開始裂開
，露出里面深不見底的黑暗。
“看來你們的神
，不喜歡聽臟話?！鄙瞎僭乱е?/p>
，試圖用混沌之力沖擊藤蔓
，卻只覺得體內(nèi)的力量越來越弱
，“五子棋
，別硬撐
，想想辦法！”
五子棋卻沒回應
，只是盯著石像的眼睛——那石像的眼窩是空的
，此刻卻慢慢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像在流淚。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
，那個姑娘蜷縮在地上的樣子
，想起那些盜賊的獰笑
，想起村民們麻木的臉
，一股瘋狂的念頭又涌了上來。
“獻祭品是吧？”她突然笑了
，笑聲在寂靜的祠堂里回蕩
，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好?。∥襾懋敿榔?！但你們得讓我先罵夠！罵夠你們這破神
，罵夠這操蛋的世道！”
土著人們抬起頭
，眼里滿是驚恐
，像是沒想到這個被綁著的女人竟敢對神不敬。為首的男人剛要發(fā)怒
，石像又一次震動起來
，這次的震動更劇烈
，祠堂的房梁開始往下掉灰塵
，藤蔓的力道卻莫名松了幾分。
上官月趁機掙脫了手腕上的藤蔓
，剛要去解五子棋身上的束縛
，就見五子棋突然撲向石像
，用頭狠狠撞了上去——
“你這破神！看著人被糟蹋不管！看著城被毀滅不管！現(xiàn)在要祭品了？我***！”
石像被撞得晃動了一下
，暗紅色的液體流得更兇。土著人們尖叫著撲上來
，卻被上官月用混沌之力攔住。她看著瘋癲的五子棋
，看著那尊滲血的石像
，突然明白
，這座后山的祠堂
，或許才是這小鎮(zhèn)所有罪惡的根源——所謂的“神”
，從來不是天道
，而是這些土著人編造出來
，用來控制人心、肆意掠奪的幌子。
而她們
，不過是又一批撞進陷阱里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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