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面上的血字——“點翠釵頭鳳,血染滿堂紅”!三姑臨死前手里死死攥著的,竟然是這東西!
這東西是哪里來的?是她自己的?還是…兇手塞到她手里的?她臨死前怨毒地盯著阿七,又是什么意思?
無數(shù)疑問如同毒蛇般纏繞上心頭。我下意識地抬頭,目光掃向一直站在我身后的阿七。
阿七依舊沉默著,斗笠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他端著那盞羊角風(fēng)燈的手,穩(wěn)定得沒有一絲顫抖,光線照亮了三姑死不瞑目的臉和她手中的點翠釵。
就在我的目光掠過他垂在身側(cè)的右手衣袖時——
那灰布袖口靠近腕部的地方,一道寸許長的、極其新鮮的撕裂口子下,赫然露出了一抹刺眼的、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光澤的……金色里襯!
和我從三名死者耳后提取到的,一模一樣的、細(xì)微而特殊的金粉光澤!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前臺的血腥味、火把燃燒的噼啪聲、眾人壓抑的抽泣聲,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yuǎn)。我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冰冷的懷疑。
阿七…這個沉默得像影子、一路跟隨我驗尸的啞巴徒弟…他袖口撕裂處露出的靛藍(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金色光澤的特殊里襯)…三名死者耳后同樣的金粉…三姑臨死前怨毒的目光…
難道是他?!
這個念頭如同毒藤般瘋長,瞬間纏繞住我的思維。是他下的毒?他熟悉我的驗尸習(xí)慣,知道我會忽略耳后這種細(xì)微之處?他接近我,就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或者…有更深的目的?
不,不對!三姑死時,他明明就在我身邊,在停尸房門口!他怎么可能同時下毒?
混亂的思緒如同亂麻。就在這時,三姑尸體旁的一個年輕武行,像是被嚇破了膽,突然指著阿七,失聲尖叫起來:“金…金粉!他袖子!他袖子有金粉!跟…跟班主他們耳朵后面的一樣!是他!是他下的毒!他是煞星派來的!”
這一聲尖叫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了本就瀕臨崩潰的人群!
“是他!抓住他!”
“燒死他!燒死這個煞星!”
“還有李玉樓!一起燒了祭天!”
恐懼瞬間轉(zhuǎn)化為狂熱的暴戾。幾個紅了眼的武行抄起地上的棍棒、板凳腿,如同瘋狗般朝著阿七和李玉樓撲了過來!雷豹怒吼著揮舞頂門杠抵擋,但雙拳難敵四手,瞬間被逼得連連后退。
場面徹底失控!火把亂舞,人影幢幢,怒吼和哭喊聲交織成一片。李玉樓被一個壯碩的武行抓住了胳膊,死命地往外拖拽,她發(fā)出凄厲的尖叫。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混亂之中!
一直如同石像般沉默的阿七,猛地動了!
他沒有沖向撲來的打手,也沒有試圖辯解。他的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敏捷和速度,矮身、前沖,像一道貼著地面疾射的灰色閃電!目標(biāo),竟是那個正拖著李玉樓往戲臺方向拽的壯碩武行!
那武行只覺得眼前灰影一晃,手腕驟然傳來一陣鉆心劇痛!仿佛被燒紅的鐵鉗狠狠夾?。∷麘K叫一聲,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抓住李玉樓的手。定睛一看,阿七不知何時已欺近身前,一只如同鷹爪般有力的手,正死死扣住他的腕脈!阿七抬起頭,斗笠下的陰影里,那雙一直沉靜甚至有些木訥的眼睛,此刻竟射出兩道冰冷刺骨、毫無感情的寒光,如同盯住獵物的毒蛇!
那武行被這眼神一刺,竟駭?shù)没觑w魄散,一時忘了反抗。
阿七手腕猛地一抖、一擰!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
“啊——!”壯碩武行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嚎,整條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軟軟垂了下去!劇痛讓他徹底失去了戰(zhàn)斗力,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
這兔起鶻落、狠辣精準(zhǔn)的一擊,瞬間震懾了全場!所有撲上來的人都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瞬間廢掉一個壯漢、依舊沉默地?fù)踉诶钣駱巧砬暗氖菪∩碛?。這還是那個沉默寡言、任勞任怨的啞巴學(xué)徒嗎?
阿七沒有理會那些驚駭?shù)哪抗狻K话褜⑦€在驚魂未定、瑟瑟發(fā)抖的李玉樓扯到自己身后,動作甚至有些粗暴。他的身體微微弓起,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孤狼,那雙冰冷得毫無溫度的眼睛,緩緩掃過周圍每一個手持“武器”、面露兇光的人。他緩緩抬起那只剛剛擰斷人手腕的手,指向戲臺后方堆疊的戲箱,然后,做了一個極其古怪的手勢——食指彎曲,拇指壓在其上,其余三指并攏伸直,如同一個古老的、充滿警告意味的符咒。
這個手勢一出,原本被震懾住、蠢蠢欲動的人群,如同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那幾個沖在最前面的武行,臉上兇狠的表情瞬間凝固,繼而化為一種更深的、源自骨髓的恐懼!他們像是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踉蹌著后退,手中的棍棒“哐當(dāng)”掉在地上。連一直叫囂得最兇的幾個人,也瞬間噤若寒蟬,臉色慘白如紙。
整個前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燒的聲音??謶?,如同實質(zhì)的冰層,再次凍結(jié)了空氣,但這一次,恐懼的對象,不再是虛無的厲鬼,而是眼前這個沉默得可怕、出手狠辣、似乎通曉戲班最隱秘禁忌符咒的啞巴少年!
阿七保持著那個警告的手勢,冰冷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地上三姑的尸體,以及她手中那支斷裂的點翠釵頭鳳上。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那只是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件。
就在這時,戲班那扇緊閉的、通往外面街道的沉重黑漆大門,突然發(fā)出了“咚!咚!咚!”三聲沉悶而規(guī)律的敲擊聲。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前臺的死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和……一種冰冷的熟悉感。
所有戲班的人,包括雷豹,臉色都齊刷刷地變了。那是……班主李慶奎生前定下的、只有極重要人物或極其緊急情況下才會使用的“叩門令”!
是誰?在這深更半夜,暴雨傾盆,戲班接連暴斃四人的詭異時刻,叩響了這扇死亡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