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蘇州的路上，蘇晚一直摩挲著胸前的木窗胸針。櫸木的紋理被掌心的溫度焐得溫潤，窗欞上的小花紋蹭過指尖，像某種隱秘的暗號。

“在想什么？”陸則言轉(zhuǎn)動方向盤，眼角的余光落在她身上。

“在想你爺爺真厲害，”蘇晚把胸針摘下來細(xì)看，“這花紋刻得好精致，像真的窗戶一樣?！?/p>

他笑了笑：“他年輕時追我奶奶，刻了整整一盒這種小玩意兒。后來奶奶總說，他的心思全在木頭上，連情話都藏在刻刀里?！?/p>

蘇晚想象著那個畫面——老木匠坐在燈下，刻刀在木頭上游走，木屑簌簌落下，每一刀都藏著沒說出口的喜歡。她突然覺得，比起直白的告白，這種藏在細(xì)節(jié)里的溫柔，好像更動人些。

老洋房的院門開著，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站在石階上等候?？匆娝麄兿萝嚕咸χ蟻恚骸笆顷懴壬吞K小姐吧？我是陳阿蘅的孫女，叫我陳姨就好?！?/p>

蘇晚跟著陸則言問好，目光落在老太太身后的藤編箱上——箱子敞著口，露出里面泛黃的紙頁，想必就是那些珍貴的手稿。

“快進(jìn)來吧，外面曬?！标愐桃麄兺镒?，院子里的雜草已經(jīng)除干凈了，露出青石板鋪就的小徑，“我奶奶走之前總說，這房子是她這輩子收到最好的禮物。我爺爺啊，看著木訥，心思細(xì)得很，連廚房的櫥柜都按我奶奶的身高做的?！?/p>

走進(jìn)客廳，陳姨打開藤編箱，小心翼翼地拿出手稿。蘇晚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除了設(shè)計(jì)圖，還有幾頁泛黃的信紙，上面是娟秀的字跡。

“這是我奶奶的日記，”陳姨指著信紙，“她說爺爺每次改圖紙，都會在旁邊畫小插畫，有時候是她喜歡的玉蘭花，有時候是他們家那只懶貓?！?/p>

蘇晚翻到其中一頁，圖紙角落畫著個小小的月亮，旁邊寫著：“阿蘅說晚上起夜怕黑，把走廊的燈改成感應(yīng)的，像月亮跟著走?！彼男奶p輕顫了一下，抬頭時正好對上陸則言的目光，他眼里也帶著同款的溫柔。

“對了，”陳姨突然想起什么，“閣樓的地板下，我爺爺藏了個木盒子，說是給奶奶的驚喜，可惜他走得突然，我奶奶到最后也沒找到?！?/p>

陸則言和蘇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好奇。

閣樓的地板是老式的松木，踩上去咯吱作響。陸則言蹲下身，敲了敲地板，在靠近天窗的位置停?。骸斑@里的聲音不一樣?！彼襾砉ぞ撸⌒牡厍碎_木板，果然露出個巴掌大的木盒。

木盒上著鎖，鎖孔是朵玉蘭花的形狀。陳姨驚呼：“這是我奶奶最喜歡的花！”陸則言從口袋里掏出串鑰匙，試了半天，最后用一把小巧的銅鑰匙打開了鎖——那是他爺爺留給他的，說是當(dāng)年跟陳建筑師學(xué)手藝時，對方送的見面禮。

盒子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半塊干花壓成的書簽，和一張泛黃的合影。照片上的年輕男女站在洋房前，男人穿著長衫，手里拿著圖紙，女人穿著旗袍，笑靨如花。

“這是他們剛結(jié)婚時拍的，”陳姨的眼眶紅了，“我奶奶總說，好的感情就像這房子，看著是磚瓦木頭，其實(shí)藏著一輩子的心思?！?/p>

蘇晚看著照片，突然想起陸則言給她的木窗胸針，想起他記得她怕打雷，記得她喜歡草莓味的汽水。原來真正的喜歡，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藏在細(xì)節(jié)里的惦念，像老洋房的地基，沉默卻堅(jiān)定。

中午陳姨留他們吃飯，做的是地道的蘇幫菜。席間，陳姨拉著蘇晚的手說：“蘇小姐看著面善，跟我奶奶年輕時一樣，眼里有光?！?/p>

蘇晚的臉微紅，偷偷看陸則言，發(fā)現(xiàn)他正望著自己，嘴角噙著笑意。

回程的路上，車?yán)锓胖婢彽囊魳?。蘇晚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掠過的風(fēng)景，突然說：“陸則言，你說我們老了，會不會也像陳爺爺和陳奶奶一樣？”

陸則言轉(zhuǎn)頭看她，眼里的笑意漫出來：“會的?！彼D了頓，聲音溫柔得像羽毛，“到時候我給你設(shè)計(jì)房子，廚房的櫥柜按你的身高做，陽臺種滿你喜歡的花，閣樓的天窗永遠(yuǎn)對著月亮?！?/p>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假裝看風(fēng)景，嘴角卻忍不住上揚(yáng)。陽光透過車窗照進(jìn)來，落在她胸前的木窗胸針上，折射出細(xì)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快到上海時，陸則言的手機(jī)響了。他看了眼屏幕，眉頭微微蹙起，接起電話時語氣冷了幾分：“我說過，別再干涉我的事?！?/p>

掛了電話，他深吸一口氣，對蘇晚抱歉地笑了笑：“我媽。”

“她還在讓你回去繼承家業(yè)？”蘇晚輕聲問。

“嗯，”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她說如果我不回去，就斷了我的資金鏈，讓嶼白撐不下去。”

蘇晚的心沉了沉：“那你……”

“我不會回去的?！标憚t言打斷她，眼神堅(jiān)定，“嶼白是我的心血，設(shè)計(jì)是我的熱愛，這些都不能讓給任何人?！彼D(zhuǎn)頭看她，“而且，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人要守護(hù)?！?/p>

蘇晚的臉頰發(fā)燙，沒敢接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融融的。她知道陸則言面臨的壓力有多大，但看著他堅(jiān)定的眼神，突然覺得沒什么好怕的——只要他們在一起，好像就能扛過所有的風(fēng)雨。

車停在蘇晚家樓下，陸則言解開安全帶，突然傾身靠近。蘇晚的心跳瞬間加速，閉上眼睛，感覺他的吻落在唇上，很輕，帶著陽光的味道。

“明天見?！彼p聲說。

“明天見?！碧K晚推開車門，腳步輕飄飄的，像踩在云朵上。

上樓時，她摸了摸胸前的木窗胸針，突然覺得，這個夏天不僅有臺風(fēng)和蟬鳴，還有了藏在細(xì)節(jié)里的喜歡，和關(guān)于未來的小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