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學得知消息時,正在獄中審問一個漕運的小吏。他瘋了一樣沖出牢房,官靴都跑掉了一只,直奔羅家。遠遠看見羅宜寧正坐在院里喂鴿子,神色平靜得像沒事人,他這才松了口氣,額頭上的汗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你怎么不告訴我?”他沖到她面前,聲音里帶著后怕和怒意,“父親那樣威脅你,你怎么能……”
羅宜寧笑著遞給他一杯茶,水汽氤氳了她的眉眼:“告訴你,讓你分心嗎?你查案已經(jīng)夠累了?!?/p>
她握住他的手,掌心溫熱,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陸嘉學,這次換我護著你?!?/p>
他看著她眼里的光,忽然說不出話來。兩世了,他總想著護她周全,卻忘了,他的宜寧,從來都不是需要躲在他身后的菟絲花。那是一個紫檀木匣子,被她藏在梳妝臺的夾層里,里面是侯爺私吞漕銀的賬本,還有他與漕幫勾結的書信,每一頁都沾著血——那是陸嘉學當年冒死從侯府偷出來的,還沒來得及呈上去,就死在了亂兵手里。她將賬本和書信仔細整理好,用牛皮紙包了三層,親自送到了都察院。都察院御史見證據(jù)確鑿,不敢耽擱,當日便上奏朝廷。
御書房里,嘉靖帝看著那些染血的證物,龍顏大怒。寧遠侯府世代功勛,竟做出這等中飽私囊、勾結匪類之事,簡直是打了皇家的臉面。圣旨一下,侯爺被革職查辦,抄沒家產,那些依附侯府的黨羽也紛紛落馬,一時間京城官場人心惶惶,侯府門前冷落車馬稀,真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
陸嘉學站在侯府門前,看著工匠們摘下那塊“寧遠侯府”的燙金匾額,匾額落地時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像敲在他心上。積郁多年的郁氣終于散去,他轉身看向身后的羅宜寧,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輕松:“都結束了?!?/p>
羅宜寧望著他,忽然笑了。陽光落在她臉上,將那點淡淡的紅暈襯得愈發(fā)明顯,像枝頭剛綻開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