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潮生

第7章　00:21　0號燈塔

列車在黑夜盡頭停住，車門像被水壓撐開。

林潮生一步踏進暴雨，卻聽不到雨聲——

雨幕被凍成無數(shù)根透明鋼針，懸在半空，

指尖輕觸，便碎成光屑。

腳下不是站臺，而是一片翻涌的海面，

水面像鏡子，映出兩輪月亮：

一輪在上，一輪在下，

兩輪月亮之間，豎著一座白色燈塔，

塔身裂紋交錯，像被巨斧劈過。

燈塔頂端，一盞紅燈旋轉(zhuǎn)，

每轉(zhuǎn)一圈，海面便下降一尺，

露出更多塔身，

也露出纏繞塔身的巨大鎖鏈，

鎖鏈盡頭，拴著七具倒吊的尸體，

隨著燈轉(zhuǎn)，尸體緩緩上升或下降，

像被潮汐牽引的風鈴。

　廣播從燈塔內(nèi)部傳來，

聲音混著浪濤，像老人在耳邊低語：

“歡迎來到0號燈塔。

本輪主題：倒生。

任務(wù)：13次亮燈內(nèi)，找回被遺忘的第0次循環(huán)。

失敗懲罰：海面淹沒燈塔，玩家同步率+100%?！?/p>

倒計時在塔身浮現(xiàn)：

【亮燈次數(shù)：0/13】

　海面突然結(jié)冰，

冰層迅速蔓延至林潮生腳邊，

將她固定在原地。

冰層上浮現(xiàn)一道道裂痕，

裂痕里滲出暗紅色光，

組成一張巨大的人臉——

那是十七歲的林朝笙，

她張著嘴，像在吶喊，

卻沒有聲音，

只有無數(shù)細小鑰匙從嘴里涌出，

落在冰面，發(fā)出清脆碰撞。

　第一盞燈亮起，

海面下降一尺，

塔身露出更多裂紋，

裂紋里長出枯白手臂，

手臂末端握著銅制懷表，

表盤沒有指針，

只有一行數(shù)字：2009-07-30 22:48。

林潮生伸手，

懷表卻化作一縷白煙，

鉆進她掌心“05”烙印，

烙印瞬間灼熱，

像被烙鐵再次燙過。

　第二盞燈亮起，

海面再降一尺，

塔身裂紋里滲出黑水銀，

水銀凝成一面豎鏡，

鏡中映出2009年的舊教室——

林朝笙坐在課桌前，

筆尖在試卷上劃出最后一行答案，

而蘇芷站在講臺，

手里拿著改卷紅筆，

筆尖滴下一滴紅墨，

落在林朝笙的名字上，

像一滴血。

　第三盞燈亮起，

海面降三丈，

塔身突然倒轉(zhuǎn)，

紅燈變成倒吊的月亮，

鎖鏈嘩啦作響，

七具尸體同時睜開眼睛，

瞳孔里映出林潮生的臉，

嘴唇開合，無聲說出同一句話：

“跳下來，換我上去。”

　第四盞燈亮起，

海面降至腳踝，

塔身裂縫噴出白霧，

霧中浮現(xiàn)一座倒置校園，

教學(xué)樓頂朝下，操場朝上，

學(xué)生們頭朝下奔跑，

每一步都濺起鏡面水花，

水花里映出林潮生不同年歲的死亡——

7歲，溺死浴缸；

12歲，割腕；

17歲，墜樓；

24歲，解剖臺上開膛。

　第五盞燈亮起，

海面降至膝蓋，

塔身鎖鏈忽然崩斷一截，

一具尸體直直墜落，

砸在冰面，碎成光屑，

光屑凝成第六片鑰匙雛形，

銀光閃爍，

卻缺了最后一齒。

　第六盞燈亮起，

海面降至腰際，

塔身裂縫里伸出一只蒼白手臂，

手里握著一把生銹鑰匙，

鑰匙柄刻著一行小字：

“第0次循環(huán)，由你命名?！?/p>

林潮生伸手，

鑰匙卻穿過她掌心，

化作一縷白煙，

鉆進她鎖骨下方“05”烙印，

烙印瞬間裂開，

露出內(nèi)里鏡面，

映出十七歲的自己，

正站在燈塔頂端，

對她伸出手。

　第七盞燈亮起，

海面降至胸口，

塔身突然旋轉(zhuǎn)180度，

紅燈變成正位，

鎖鏈重新繃緊，

七具尸體同時上升，

被拉入塔內(nèi)，

塔門轟然關(guān)閉，

只剩一道裂縫，

裂縫里透出白光，

白光中，

林朝笙的聲音輕輕響起：

“姐姐，進來吧，

第0次循環(huán)，

在等你命名?！?

　冰層碎裂，

林潮生跌入海面，

卻沒有窒息，

只感到失重，

像被潮水推回子宮。

她睜開眼，

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燈塔內(nèi)部，

螺旋樓梯盡頭，

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中映出兩輪月亮——

一輪在上，一輪在下，

兩輪月亮之間，

站著十七歲的林朝笙，

手里握著最后一片鑰匙，

鑰匙缺口，

正是她掌心的“05”。

　林潮生踏上最后一級臺階，

鏡中林朝笙伸出手，

指尖與她相觸，

鏡面像水波一樣漾開，

鑰匙缺口瞬間吻合，

七片合一，

發(fā)出清脆“咔噠”。

燈塔紅光驟然熄滅，

海面開始上升，

卻在觸及她腳踝前，

凝成一面巨大鏡子，

鏡子中，

2009年7月30日22:48的校園，

暴雨，尖叫，

以及站在天臺邊緣的十七歲自己，

正回頭，

對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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