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將，聽令

戌時剛過，將軍府里酒香肉香混著將士們的笑聲，好不熱鬧。莫云成絳卸了戰(zhàn)甲，換了身錦袍，可那腰間劍卻始終沒摘。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喉頭滾了滾，目光掃過滿堂賓客。

“將軍威武！”座下將士齊聲高呼，杯盞相碰，聲震屋瓦。

莫云成絳嘴角微微一勾，抬手又給自己斟上一杯。這酒烈，燒喉頭，倒像是戰(zhàn)場上的硝煙味兒。他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劍柄，指節(jié)分明，骨節(jié)微凸。

“將軍，這一杯敬陣亡的兄弟們。”祁毅端著酒杯過來，聲音壓得低。

莫云成絳看著他，眼底暗了暗，點頭喝了。祁毅沒再說話，退了回去，但眼神卻往宮門方向飄了兩回。

將軍府外，暮色漸沉，街巷寂靜，偶有犬吠。

莫云瞭坐在主位，手中酒杯未動，目光時不時往宮門那邊瞟。他年過半百，須發(fā)已白，可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刀。他心里清楚，這場仗還沒完，北疆那邊蠢蠢欲動，今夜怕是不得安寧。

“父親。”莫云成絳走過來，低聲喚了一聲。

莫云瞭抬頭看他一眼，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孩兒明日便啟程去莫云府，婚期將至?！蹦瞥山{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莫云瞭沒應(yīng)聲，只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肩，力道沉穩(wěn)，似有千鈞之重。

與此同時，莫云府閨房內(nèi)，燭火搖曳，熏香繚繞。林挽坐在銅鏡前，鳳冠尚未戴上，手中卻已握著紅綢帕子，指尖微微顫抖。

“姑娘，吉時將至，莫要緊張?！毖诀咻p聲勸慰。

林挽沒應(yīng)，只低聲道：“知道了?！?/p>

她望著鏡中自己，唇角輕抿，面色泛白。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她的心卻像懸著塊石頭，沉甸甸的，壓得喘不過氣來。

莫云清漪在角樓撫琴，琴音清冷，卻暗藏殺伐之氣。她手指滑過琴弦，眉頭微蹙，似有所感。

“又要打仗了么？”她喃喃自語，隨即冷笑一聲，“真是個好日子?！?/p>

將軍府宴席散得早，將士們陸續(xù)告辭，留下幾個心腹仍在議事廳低聲交談。莫云成絳站在廊下，仰頭望著夜空，星子稀疏，風中夾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馬蹄聲。

“將軍。”祁毅走過來，聲音壓得很低，“密信到了?！?/p>

莫云成絳接過密信，展開一看，臉色陡然一沉。他沉默片刻，將信折好，收入袖中。

“屬下覺得今夜不宜……”祁毅欲言又止。

“軍令如山，豈能因私廢公?！蹦瞥山{語氣堅定，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

將軍府外，燈火通明，馬蹄聲碎。

莫云成絳策馬穿街過巷，朱雀巷口忽然傳來一陣琴音，清越悠遠，帶著幾分哀婉之意。他勒住韁繩，回頭望去，只見遠處角樓燈火微弱，琴音便是從那里傳來的。

“姑娘，吉時已至?！毖诀咴俅未叽?。

林挽終于戴上鳳冠，紅綢遮面，映得臉頰微紅。她起身走向大堂，腳步輕緩，心跳卻急。

莫云府大堂張燈結(jié)彩，紅毯鋪地，金絲帳后影影綽綽。莫云瞭親自主婚，林錦坐在一旁，笑容勉強。

“吉時已到，新人拜堂！”司儀高聲唱道。

林挽緩緩邁出一步，正要低頭行禮，忽聽屋頂瓦片輕響，似有動靜。她身子一僵，下意識抬頭。

莫云成絳也察覺到了，眼神一凜，手已按在劍柄上。

“慢著！”一聲疾呼從門外傳來，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

眾人嘩然，紛紛轉(zhuǎn)頭。

信使?jié)M身血污闖入，跪地稟報：“將軍！敵軍夜襲，城門告急！”

堂中頓時一片嘩然，賓客驚慌失措，有人已經(jīng)起身欲逃。

“父親?！蹦瞥山{看向莫云瞭，眼神堅定。

莫云瞭深吸一口氣，點頭：“去吧，這里交給我們?！?/p>

林挽站在原地，紅綢遮面，看不到神色。她只聽見耳邊腳步聲急促，接著是鎧甲碰撞的聲響，還有那句低沉的告別：

“夫人，照顧好母親。”

她想開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只能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新房內(nèi)，紅燭未熄，合巹酒尚溫。林挽掀起蓋頭，只見滿地紅綢如血，零落滿地。

她緩緩坐下，伸手摸了摸鳳冠，指尖冰冷。

“又要打仗了嗎……”

屋外，火光沖天，哭喊聲與廝殺聲交織。

莫夫人癱坐椅上，喃喃自語：“又要打仗了嗎……又要打仗了嗎……”

莫云瞭站起身，目光如炬：“備戰(zhàn)！”

莫云清漪放下琴，冷冷一笑：“今晚，誰也別想安穩(wěn)。”

莫云府外，城門轟然倒塌，黑衣敵軍涌入，火把映照下，刀光劍影交錯，血染長街。

莫云成絳重披戰(zhàn)甲，跨上戰(zhàn)馬，目光掃過戰(zhàn)場，低聲道：“殺?！?/p>

林挽站在窗前，望著遠方火光，心中空蕩蕩的，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她伸手抹了抹眼角，淚水卻早已悄然落下。

夜色深沉，戰(zhàn)火蔓延，將軍府陷入混亂，新房被毀。

莫云清漪悄然走近，低聲喚道：“林小姐，跟我來。”

林挽回頭，對上她那雙冰冷的眼睛，猶豫片刻，終是點頭。

她們穿過長廊，避過火光，一路奔向地道入口。

地道口，莫云清漪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快走?！?/p>

林挽剛要邁步，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悶響，回頭一看，只見莫夫人癱倒在地，滿臉驚懼，眼中還帶著未散的淚光。好在有人救了她，但林挽沒有看見

她終于被莫云清漪拽進了地道，地道口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血腥。

地道內(nèi)，黑暗如墨，只有微弱的火光照亮前方的路。

林挽靠在墻上，緩緩滑坐下去，雙手抱住膝蓋，將臉埋進臂彎，肩膀微微顫抖。

莫云清漪站在一旁，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守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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