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將，聽令

林挽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徐菇冰涼的手指還貼在她臉頰上，指甲輕輕刮過皮膚，留下一道淺紅印記。

"你猜他們父子會先救誰？"女人俯身湊近，檀香混著血腥氣涌進(jìn)鼻腔。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鐵蹄踏碎青石板的聲響。十二名黑衣衛(wèi)同時握緊短刀，燭火在晃動的刀鋒上跳動。林挽余光瞥見墻角暗格紋路——那是莫云清漪教她的第三種機(jī)關(guān)術(shù)，需要兩處同時觸發(fā)才能開啟。

"徐菇，"她突然開口，聲音沙啞，"你的毒針能殺七人，可敢再殺第八個？"

對面女子笑意一滯。林挽記得那七具尸體脖頸的血孔，記得玉佩裂痕里殘留的暗紅。當(dāng)年莫云清漪說過，這手法只有她們師徒會用。

"聰明。"徐菇收回手，踱步至廳堂中央，"但今夜不是比誰更聰明的時候。"她抬手撫過雕花木柱，"陸家商隊地下埋著三萬斤火藥，只要我一聲令下……”

大廳盡頭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林挽看見陸家家主從太師椅上跌落，胸口插著半截斷箭。老者喉頭咯咯作響，手指死死摳住地毯邊緣。

"叛徒該死。"徐菇輕嘆，"就像當(dāng)年林錦出賣軍情一樣。"

林挽猛地站起，卻被身后的黑衣衛(wèi)按回椅中。她聽見自己手腕傳來細(xì)碎疼痛，低頭看見陸千霜不知何時已站在身旁，五指正悄悄收緊。

"別沖動。"女人貼近她耳畔，溫?zé)釟庀⒎鬟^耳垂，"現(xiàn)在動手只會打草驚蛇。"

門外馬蹄聲驟然清晰。二十匹快馬踏破夜色，為首之人銀甲映著冷月，正是莫云瞭。他手中長槍挑飛三個弓手，箭矢擦著他鬢角掠過，釘入房梁簌簌作響。

"放箭！"徐菇尖嘯。

屋頂瓦片嘩啦作響，數(shù)十支火箭齊發(fā)。林挽嗅到硫磺味的瞬間，陸千霜袖中銀針已直取徐菇咽喉。對方閃身躲開，針尖擦過藍(lán)緞衣襟，在墻上釘出梅花狀痕跡。

"你瘋了？"徐菇退至屏風(fēng)后，"你以為單憑這些就能扳倒陸家？"

"不是單憑這些。"陸千霜冷笑，左手甩出煙霧彈。白霧彌漫中，她右手一揚(yáng)，幾縷金線纏上房梁立柱。

林挽趁機(jī)翻倒木桌作盾。她腳尖勾起地磚，聽見細(xì)微機(jī)括聲——左側(cè)暗格紋絲未動，右側(cè)卻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咔噠聲。

"快！"她沖向東南角，"這邊！"

陸千霜突然抓住她手腕。兩人踉蹌著避開三支勁箭，林挽感覺腰間綢帶被割斷，發(fā)髻散開的剎那，陸千霜將她推向陷阱邊緣。

"抱歉，"女人旋身躍上橫梁，"我只能救一個。"

林挽身體前傾，指尖堪堪碰到桌沿。她甩出腰間綢帶纏住桌腿，整個人懸在黑洞上方。下方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隱約可見密道深處有磷火閃爍。

"射死她！"徐菇捂著滲血的肩膀大吼。

莫云瞭的怒喝幾乎同時響起："別看那些東西！先殺出去！"

林挽借著綢帶蕩向墻壁，靴尖蹬住磚縫穩(wěn)住身形。她抬頭看見莫云成絳沖在最前，銀甲上沾滿血污，目光卻直直鎖著自己。

"看看你岳父當(dāng)年的交易證據(jù)！"徐菇突然擲出染血玉佩。

莫云瞭暴喝："別看！先殺出去！"

莫云成絳卻伸手接住玉佩。他記得這枚玉佩，成親那日林挽曾戴過。此刻裂痕處還沾著暗紅，不知是血還是別的什么。

他抬頭望向林挽，卻見她正與陸千霜對視。女人站在橫梁上，手中金線纏著引線，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

"你早就知道。"林挽突然開口。

陸千霜眼尾微挑："知道什么？"

"知道我父親沒叛國。"林挽揉著發(fā)麻的手腕，"知道將軍從未參與陰謀。你一直在等這個機(jī)會，是不是？"

大廳陷入短暫寂靜。莫云瞭的長槍還在滴血，莫云成絳掌心攥緊玉佩，徐菇的箭矢已上弦。

"你說得對。"陸千霜突然松開金線，"但我更想看看，當(dāng)真相揭開時，你們會不會比當(dāng)年的我們更勇敢。"

話音未落，她縱身躍下。金線纏上的立柱轟然倒塌，房梁坍塌聲中，林挽看見她袖口滑落的匕首閃過寒光。

"小心！"莫云成絳撲來。

林挽被撞倒在地，頭頂炸開木屑。她掙扎著爬起，卻見莫云瞭已揮槍挑開橫梁，莫云成絳正與徐菇纏斗。

"走！"陸千霜拽住她胳膊，"地道出口在西墻！"

林挽回頭望去。莫云成絳的劍鋒正抵住徐菇咽喉，對方卻詭笑不止。她忽然想起方才墜落時瞥見的暗格紋路——三萬斤火藥，足夠把整個驛站炸上天。

"等等！"她拽住陸千霜，"火藥引線在哪？"

女人腳步一頓："在……你腳下。"

地面突然震顫。林挽聽見遠(yuǎn)處傳來爆裂聲，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莫云瞭的怒吼穿透濃煙："絳兒！帶你妻子離開！"

莫云成絳卻看向林挽。他看見她扶著陸千霜往西墻去，看見她回頭時的眼神，看見火光映紅的半邊天空。

林挽腳尖剛觸到密道臺階，整條金線突然繃斷。她聽見頭頂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緊接著是莫云瞭的怒吼："成絳！帶你妻子離開！"

陸千霜拽著她繼續(xù)往深處走。磷火映出女人蒼白的臉，林挽這才發(fā)現(xiàn)她袖口有道新鮮的血痕。

"你受傷了？"她伸手去碰。

"別管我。"陸千霜甩開她的手，"再往前二十步有個岔路，往右能通到西街馬廄。"

頭頂傳來震耳欲聾的爆裂聲。林挽感覺后背的巖壁在抖動，碎石簌簌落在發(fā)間。她忽然停下腳步："等等，你剛才為什么要推我？"

女人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黑暗中傳來金屬碰撞的輕響，像是匕首入鞘的聲音。

"因?yàn)槲乙慊钪?她聽見陸千霜說，"當(dāng)年沒能救下你父親，這次我不想再看著你死在面前。"

林挽伸手按住巖壁。掌心傳來的涼意讓她清醒許多，她突然想起新婚那夜，也是這般冰涼的觸感——莫云成絳的手搭在她腕上，說要護(hù)她一世平安。

"所以你和剛才那女子早就串通好了？"她往前邁了一步，"引莫云父子進(jìn)圈套，就為了今晚的戲碼？"

"你覺得呢？"女人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林挽卻轉(zhuǎn)身貼住潮濕的巖壁。她聽見上方傳來靴底碾過碎石的聲響，還有短促的喘息。某處暗格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咔噠聲，和她在驛站大廳聽到的一模一樣。

"你留了后手。"她突然開口，"剛才那一推不是要?dú)⑽?，是要讓我觸發(fā)這里的機(jī)關(guān)對不對？"

黑暗中沉默了幾秒。陸千霜的聲音比先前更輕："你總是太聰明。"

林挽摸到巖壁上的凹陷。指尖劃過刻痕時，她想起了莫云清漪教過的第三種機(jī)關(guān)術(shù)。兩處同時觸發(fā)才能開啟，而另一處在...

頭頂突然傳來重物墜落的悶響。林挽看見陸千霜瞳孔驟縮，整個人突然撲過來將她壓向巖壁。下一秒，一道寒光擦著她們耳邊掠過，釘入巖壁發(fā)出嗡嗡余響。

"看來有人比我們更快發(fā)現(xiàn)了秘密。"千霜扶著她站起來，"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林挽踉蹌著往前走。她聽見身后傳來金鐵相交的脆響，還有重物倒地的悶響。某個熟悉的聲音在密道上方回蕩："林挽！這邊！"

是莫云成絳。

她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向下墜去。在失重感襲來的瞬間，她看見陸千霜伸手想拉她，卻被一支弩箭逼退。

"抓住繩索！"千霜喊，"左邊！"

林挽扭頭看去。幽藍(lán)的磷光照亮巖壁上垂下的麻繩，她伸手去夠，指尖堪堪碰到繩結(jié)。就在這時，她聽見上方傳來莫云瞭的暴喝："成絳！攔住他！"

是誰？

她沒時間思考。手掌傳來灼痛時，她已經(jīng)順著繩索滑向更深的黑暗。下方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混著某種東西咀嚼骨頭的咔嚓聲。

繩索突然斷裂。

林挽重重摔在石板上。她摸索著爬起，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在四壁回響。遠(yuǎn)處傳來若有若無的鈴聲，像是有人在搖動銅鈴。

她扶著巖壁往前挪動。指尖觸到濕滑的青苔時，突然摸到個凸起。用力按下的一瞬，整面巖壁轟然洞開，月光如水般傾瀉而入。

林挽瞇起眼睛。她看見外面是個廢棄的馬廄，月色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身后傳來破風(fēng)聲。一支弩箭擦著她耳畔飛過，釘入馬廄木柱。莫云成絳旋身揮劍，金屬相撞的火花照亮了他的側(cè)臉。

林挽轉(zhuǎn)身看去。陸千霜站在密道出口，手中弩機(jī)冒著青煙。她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東西。

"小心！"莫云成絳突然拽著她撲倒。

第二支弩箭擦著他們頭頂飛過，釘入后方樹干。林挽聽見羽翎震顫的嗡鳴，聞到箭尾涂著的腥甜。

"因?yàn)槲冶仨毚_保他們相信我真的背叛了陸家。"陸千霜放下弩機(jī)，"現(xiàn)在，該輪到我奪回屬于我的一切了。"

遠(yuǎn)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喊殺聲。林挽看見莫云瞭的長槍挑翻兩個黑衣人，徐菇捂著滲血的肩膀往后退?；鸸庥臣t半邊天空時，她突然想起方才墜落時瞥見的暗格紋路——三萬斤火藥，足夠把整個驛站炸上天。

"等等！"她拽住莫云成絳的手臂，"火藥引線在哪？"

男人握劍的手一僵。遠(yuǎn)處傳來爆裂聲，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莫云瞭的怒吼穿透濃煙："成絳！帶你妻子離開！"

莫云成絳卻看向林挽。他看見她扶著巖壁站起來，看見她回頭時的眼神，看見火光映紅的半邊天空。

"林挽！"莫云成絳的聲音里帶著驚慌。

她沒回頭。穿過濃煙時，她聽見身后傳來鎧甲碰撞的聲響。頭頂?shù)男强臻_始晃動，像是被熱浪扭曲的綢緞。

當(dāng)?shù)谝粔K房梁砸在她面前時，林挽終于找到了那個暗格。她伸手按下機(jī)關(guān)，聽見齒輪轉(zhuǎn)動的咔噠聲——和二十年前父親書房里的聲音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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