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xí)室頂燈的光直直落下來，清晰地映在他臉上。那雙總是顯得有點淡漠的眼睛，此刻微微睜大，眼尾似乎染上了一層極淡的、不易察覺的紅。

他定定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笑容燦爛、氣息還沒完全平復(fù)的陳未陽，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卻最終沒有發(fā)出聲音。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由遠(yuǎn)及近的、雜亂的腳步聲和少年們特有的清亮嗓音。

楊涵博快快快！在里面嗎？

陳奕恒陽陽跑得也太快了！追都追不上！

陳浚銘王櫓杰！我們來了！

練習(xí)室的門再次被推開。張桂源、汪浚熙、左奇函、張函瑞幾個腦袋擠了進(jìn)來，后面還跟著楊涵博、陳浚銘、李嘉森他們，一張張年輕的臉上都帶著奔跑后的紅暈和興奮。顯然，他們是被陳未陽通知或者半路“撿”來的。

張桂源王櫓杰！生日快樂！

張桂源第一個喊出來，聲音洪亮。

汪浚熙王櫓杰生日快樂！抱歉抱歉，剛下課！

汪浚熙緊隨其后。

左奇函聽說有巧克力蛋糕？

左奇函眼睛放光地盯著推車上的新蛋糕。

張函瑞陽陽跑得跟風(fēng)火輪似的，就為了搶這塊蛋糕??？

張函瑞笑嘻嘻地調(diào)侃。

小小的練習(xí)室瞬間被涌入的少年們填滿，剛才的冷清和孤寂被驅(qū)散得無影無蹤。

空氣里充滿了少年人蓬勃的熱力、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和歡快的笑聲。冷冰冰的頂燈光線，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喧鬧和溫暖熏染得柔和了幾分。

王櫓杰被這突如其來的包圍弄得有點不知所措，他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的笑臉，又低頭看看手里沉甸甸的圍巾和掛件，再看向推車上那個散發(fā)著醇厚香氣的巧克力蛋糕。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陳未陽臉上。

陳未陽正被張函瑞勾著肩膀調(diào)侃，他一邊笑著躲閃，一邊不經(jīng)意地抬手，用袖子抹了一下額頭和眼角——那動作很隨意，卻讓王櫓杰清楚地捕捉到，在他濃密纖長的睫毛尖端，沾著幾顆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細(xì)小水珠。

那水珠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點微弱的光芒，轉(zhuǎn)瞬即逝，像是外面重慶深秋的夜雨，匆匆掠過留下的痕跡。

王櫓杰的心口，像是被那幾顆微不可見的水珠輕輕燙了一下。

一股暖流混雜著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直抵眼眶。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將那點突如其來的濕意壓了回去。攥著圍巾的手指收得更緊，柔軟的羊毛包裹著指尖，帶來真實的暖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抬起頭時，臉上終于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放松的笑容。

王櫓杰謝謝

他的聲音有點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清晰地穿透了少年們的喧鬧，目光穩(wěn)穩(wěn)地落在陳未陽身上。

王櫓杰謝謝你，陳未陽

停頓了一下，他又看向擠在門口、帶著歉意和祝福的隊友們，笑容加深了些許。

王櫓杰也謝謝大家

【全員到齊！嗚嗚嗚我的四代魂燃起來了！】

【桂源的大嗓門！函瑞的笑！好溫暖！】

【陽陽睫毛上真的有水！是雨嗎？！】

【嗚嗚嗚他跑著來的！淋雨了！】

【謝謝你，未陽’…櫓杰看到了！他看到陽崽睫毛上的雨了！】

陳未陽謝什么謝！

陳未陽掙脫張函瑞的“鉗制”，幾步跨到推車前，他這次沒有用那把落灰的舊刀叉，而是迅速從自己那個萬能背包里又掏出了一副嶄新的、包裝完好的塑料刀叉套裝。

他動作麻利地拆開包裝，拿起新刀，仿佛那是格蘭芬多的寶劍。

陳未陽切蛋糕！切蛋糕！巧克力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手法利落地開始切分那個巨大的巧克力榛子蛋糕，濃郁的甜香彌漫開來，勾得旁邊的左奇函直咽口水。

陳未陽把第一塊切得最大、巧克力醬和榛子最厚實的一塊，穩(wěn)穩(wěn)地放在一個干凈的紙盤里（背包里同樣備好了新的紙盤），然后拿起一把嶄新的塑料叉子，連同蛋糕盤一起，越過推車，直接遞到了王櫓杰手里。

陳未陽喏，壽星最大！

他揚(yáng)著下巴，笑容明亮又坦蕩，額角還帶著奔跑后的汗?jié)瘛?/p>

王櫓杰接過那沉甸甸的一盤，巧克力的香氣撲鼻而來。他拿起那把干凈的新叉子，叉起一小塊裹滿醬汁和榛子的蛋糕，送入口中。

濃郁的、帶著微苦回甘的巧克力醇香瞬間在舌尖化開，細(xì)膩的蛋糕胚，香脆的榛子碎……所有味蕾都在這一刻被溫柔地?fù)嵛俊?/p>

之前那股齁甜的草莓味帶來的不適感，被徹底沖刷干凈。他慢慢地咀嚼著，感受著那份踏實的甜。

汪浚熙好吃嗎王櫓杰？

汪浚熙湊過來問，自己也分到了一塊新切的蛋糕，用的是新餐具。

王櫓杰嗯

王櫓杰用力地點點頭，又叉起一塊，聲音比剛才清亮了些。

王櫓杰好吃，特別好吃

少年們圍著小推車，人手一盤巧克力蛋糕和嶄新的叉子，七嘴八舌地聊著天，笑著。

練習(xí)室里的空氣徹底暖了起來，充滿了可可的香氣和青春的喧騰。王櫓杰站在他們中間，一手端著蛋糕盤子，另一只手依舊無意識地攥著那條圍巾。

他聽著張桂源和左奇函爭論哪塊蛋糕上的榛子最多，看著張函瑞試圖把奶油抹到陳浚銘臉上，目光偶爾會飄向陳未陽。

陳未陽正被楊涵博和李嘉森圍著，似乎在講他剛才怎么一路狂奔回來的“壯舉”，手舞足蹈，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他額前那點濕意已經(jīng)干了，只有運(yùn)動服肩頭那幾小塊深色的雨痕，無聲地記錄著之前的匆忙。

王櫓杰低下頭，又用叉子吃了一口蛋糕。巧克力的暖意從胃里蔓延開，流遍四肢百骸。

他悄悄地把那條柔軟的格蘭芬多圍巾，往懷里攏了攏。那上面似乎還帶著一點室外的微涼氣息，和他指尖的溫度。

角落里，攝像機(jī)的指示燈安靜地亮著紅光，無聲地記錄下這間小小練習(xí)室里，被一個奔跑的少年、一盒巧克力蛋糕和睫毛上未干的夜雨，點燃的十四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