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上的風(fēng)總帶著洗不凈的腥甜，像無數(shù)魂魄被碾碎后混著血水蒸出的氣。

木槿亦第三次踏上奈何橋時，橋欄上的雕花已被她指甲刻出三道淺痕。孟婆正往石碗里舀湯，渾濁的液體晃出細碎漣漪，映出她眼下新添的青黑——那是昨夜在忘川邊守了半宿的痕跡。

“又不肯喝？”孟婆的聲音像浸了千年冰水，“前兩世你說要等，等來了什么？”

石碗被推到面前時，木槿亦忽然抓住孟婆枯瘦的手腕。她指尖冰涼，觸到對方皮膚下跳動的脈絡(luò)，那觸感竟與記憶深處某只扣住她咽喉的手重疊。

“他來了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像秋風(fēng)里搖搖欲墜的蛛網(wǎng)。

孟婆垂眸，渾濁的眼珠里映出橋那頭緩緩走來的身影。玄色衣袍拖過橋面，帶起細碎的聲響，像有人踩著她前兩世的骸骨一步步靠近。

木槿亦猛地回頭。

男子停在三步之外，眉眼依舊是她刻入骨血的模樣，只是眼角那顆痣比前兩世深了些，像是用她的骨血重新描過。他抬手，指尖落在她眉心，那里也有顆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朱砂痣——是第一世他親手點上去的，用的是她心口的血。他眉尖的痣是她心口的血凝成的債，她頸間的花是他三世的骨殖養(yǎng)出的纏。

“這一世，該你還債了?！彼f。

木槿亦看著他眼底翻涌的猩紅，忽然想起第二世自己也是這樣扣著他的脖頸，看他血盡而亡時，他也是這樣笑著，說“下一世，換我”。

而第一世，他將劍刺入她心臟時，說的是“從此兩清”。

孟婆的湯在石碗里輕輕晃著，映出三人交疊的影子，像團解不開的死結(jié)。木槿亦忽然笑了，眼淚砸進湯里，蕩開一圈圈漣漪。

原來所謂兩清，從來都是騙人的。

三生三世，他是她的因，她是他的果，因果循環(huán)，從來就沒停過。

因果循環(huán)，果真報應(yīng)不爽……

而此時的孟婆，卻在他們的身后勾起耐人尋味的微笑，苦澀、高興、無奈、感慨……甚至嫉妒、憤怒。在她手中摩挲的珠子已有了三道裂痕，仿佛再揉搓一番就能破碎，而那紫色的光從裂縫中淌出來，稠得像融化的紫水晶，漫過地面時泛起細碎的磷光，照得周遭景物都染了層詭異的溫柔，連陰影里的荊棘都像是綴了紫琉璃，中間摻雜了這人世間的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