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晞拿著蔣少欽的門禁卡,發(fā)動車子駛離醫(yī)院,直奔云棲苑。一路上的車流仿佛都慢了下來,她心里記掛著病房里那個高燒未退、孤身一人的少年,油門不自覺地踩得深了些。
回到熟悉的小區(qū),刷卡、進樓、電梯上行。站在蔣少欽那扇深灰色的入戶門前,宋云晞深吸了一口氣,輸入密碼:**040920**。門鎖應聲而開。
推門進去,一股清冽的、帶著淡淡雪松香氣的空氣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極致簡約的黑白灰空間。線條利落,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或色彩。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車水馬龍,但室內(nèi)的光線卻被巧妙地調(diào)節(jié)得柔和而寧靜。巨大的白色沙發(fā),黑色啞光的金屬茶幾,一整面墻的嵌入式書柜里碼放著整齊的書籍,幾乎看不到生活的煙火氣,更像一個精心設計的樣板間,冰冷而空曠。
宋云晞的目光快速掃過,心中暗嘆這少年骨子里的清冷與秩序感。她謹記著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沒有絲毫好奇或窺探的念頭,徑直走向唯一關著門的臥室。
推開臥室門,依舊是黑白的主調(diào)。一張寬大的灰色床鋪,鋪著平整如新的深色床品??繅κ且慌磐?shù)那度胧揭鹿瘛K卧茣勛哌^去,拉開衣柜門。里面同樣簡潔得驚人:清一色的黑白灰T恤、襯衫、衛(wèi)衣、運動服、校服,按顏色和季節(jié)分門別類,疊放得一絲不茍。她快速挑揀了幾件看起來柔軟舒適的純棉T恤、長褲和一套干凈的校服內(nèi)衣。
就在她準備關上柜門時,目光無意間落在了衣柜中間一個半透明的抽屜上。抽屜的磨砂材質(zhì)并不能完全遮蔽里面的內(nèi)容,但足以讓人清晰地辨認出那疊放整齊的——男士貼身衣物(內(nèi)褲)。
宋云晞的動作瞬間僵住,臉頰“騰”地一下燒了起來。雖然她和陸硯有過四年名義上的戀愛關系,但兩人更像是被家族和周圍人推著走的“模范情侶”,聚少離多,感情平淡如水,連接吻都僅限于蜻蜓點水般的幾次,更遑論更深層次的親密接觸。她本質(zhì)上,在男女親密關系方面,還帶著一種近乎青澀的空白感。
此刻,要親手去拿一個男學生、尤其還是自己班上學生的貼身衣物……這感覺簡直尷尬到讓她頭皮發(fā)麻!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臉頰。
她站在原地,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試圖平復那不合時宜的慌亂。職業(yè)道德和照顧病人的責任感最終壓倒了那點羞赧?!爸皇且挛铩皇钦疹櫜∪恕瓌e多想!” 她在心里默念著,給自己打氣。
終于,她心一橫,眼一閉,憑著感覺猛地拉開那個抽屜,手指飛快地探進去,幾乎是胡亂地抓起一件觸感柔軟的純棉貼身衣物(內(nèi)褲),然后像被燙到一樣迅速抽回手,“啪”地一聲合上了抽屜!整個過程行云流水,耗時絕對不超過三秒!
她看也沒看自己抓到了什么款式,飛快地將那件“燙手山芋”塞進已經(jīng)裝好其他衣物的袋子里,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會爆炸。然后,她像逃離犯罪現(xiàn)場一樣,迅速環(huán)顧了一下確認沒有遺漏,便拎著袋子快步離開了這間過分整潔也過分令人尷尬的公寓,甚至沒忘記仔細關好門。
回到自己溫馨卻略顯凌亂的小窩,宋云晞靠在門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熱度未消。她需要冷靜一下。她放下袋子,沖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看著鏡中自己依舊泛紅的臉頰,無奈地搖了搖頭。最終,她決定干脆洗個澡,讓熱水沖刷掉這莫名其妙的尷尬和一路的疲憊。
洗完澡,換了身舒適的衣服,感覺頭腦清醒了許多。她又去附近商場買了新的毛巾、臉盆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以及一個保溫性能好的飯盒,這才重新開車返回醫(yī)院。
回到病房時,護士正在給蔣少欽量體溫。少年靠坐在床頭,臉色比之前好了一些,雖然依舊帶著病容,但眼神清亮了些。
“37度8,”護士看了看體溫計,“燒退了不少,但還有點低熱,炎癥還沒完全消,要繼續(xù)用藥觀察。”
蔣少欽點了點頭。
“醫(yī)生,我能洗澡嗎?”蔣少欽忽然問道,聲音帶著病后的沙啞,他感覺自己身上黏膩難受。
醫(yī)生想了想:“可以洗個熱水澡,水溫不要太高,時間不要太長,注意保暖,千萬別沖涼水,洗完立刻擦干穿好衣服,避免著涼加重病情?!?/p>
“好的,謝謝醫(yī)生?!彼卧茣勌媸Y少欽應道。
醫(yī)生又叮囑了幾句按時吃藥、多喝水之類的話,便離開了。
宋云晞將買來的東西和新拿的衣服放在椅子上,對蔣少欽說:“你先去洗個澡吧,會舒服點。我去樓下餐廳看看有什么清淡的吃的,給你買點粥回來?!?她把裝著換洗衣物的袋子遞給他。
蔣少欽接過袋子,低聲道:“謝謝宋老師?!?然后掀開被子下床,腳步還有些虛浮地走進了病房自帶的衛(wèi)生間。
溫熱的水流沖刷下來,確實帶走了不少黏膩和疲憊感。蔣少欽閉著眼睛,感受著熱水帶來的舒緩。然而,當他洗完,伸手去夠放在洗漱臺邊沿的衣物袋時,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袋子呢?!
他剛才隨手把袋子放在了洗漱臺旁邊的矮柜上!現(xiàn)在那里空空如也!他這才想起,自己因為頭還有點暈,洗澡前好像把袋子放在了外面馬桶蓋旁邊的架子上,而不是帶進淋浴隔間里面!
環(huán)顧狹小的淋浴間,除了墻上的掛鉤掛著一條干凈的白色浴巾,別無他物。蔣少欽瞬間僵住了。水聲停止,浴室里只剩下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怎么辦?
他猶豫了幾秒。這是單人病房,剛才醫(yī)生和護士都走了,外面只有宋老師,但他沒聽到開門聲,宋老師應該去買飯還沒回來……他迅速做出了決定。
蔣少欽扯下那條寬大的浴巾,胡亂地擦干身上的水珠,然后將浴巾緊緊圍裹在腰間,勉強遮住重點部位。他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這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淋浴間的磨砂玻璃門,赤著腳,帶著一身未散的水汽,快步走出了浴室。
就在他踏出浴室門,正要去拿放在馬桶旁架子上的衣物袋時——
“咔噠?!?/p>
病房的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宋云晞拎著剛買好的熱粥和清淡小菜走了進來。她原本低著頭在整理袋子,一抬眼——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她的目光,毫無防備地撞上了剛從浴室出來、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的蔣少欽!
少年勁瘦而充滿力量感的上半身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病房明亮的燈光下。寬肩,窄腰,線條流暢的胸肌和緊實、塊壘分明的腹肌上還掛著未干的水珠,順著緊致的肌理緩緩滑落,沒入腰間那條純白的浴巾邊緣。濕漉漉的黑發(fā)凌亂地貼在額前和頸側,水滴順著他清晰的下頜線滴落。因為生病而略顯蒼白的膚色,在燈下泛著一種玉石般的光澤,與他身上殘留的水汽和蒸騰的熱意交織在一起,散發(fā)出強烈的、屬于年輕男性的荷爾蒙氣息。
宋云晞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沖向了臉頰,耳朵里嗡嗡作響。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驟然失控的心跳聲!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她猛地扭過頭,視線死死地釘在了門邊的墻壁上,仿佛那里有什么絕世珍寶。
“我……我忘記把衣服拿進去了?!?蔣少欽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前所未有的窘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迅速抓起架子上的衣物袋,像抓著救命稻草,然后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飛快地退回了霧氣氤氳的浴室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那扇磨砂玻璃門隔絕了視線,卻隔絕不了剛才那極具沖擊力的畫面在宋云晞腦海里瘋狂回放。她背對著浴室門,僵在原地,手里還拎著溫熱的粥,臉頰滾燙得能煎雞蛋。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發(fā)顫。
過了好一會兒,浴室里才傳來淅淅瀝瀝的、似乎是他在里面慌亂穿衣的聲音。
宋云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病床邊,將粥和菜放在床頭柜上,動作有些僵硬。她背對著浴室的方向,假裝整理著買來的生活用品,耳朵卻不受控制地捕捉著浴室里的動靜。
終于,浴室門再次被拉開。
換好衣服的蔣少欽走了出來。他穿著一套宋云晞帶來的深灰色純棉家居服,柔軟的布料熨帖地包裹著他挺拔的身形,雖然遮住了所有引人遐思的線條,但那份清爽干凈的氣息和剛剛沐浴后的水汽依舊縈繞不去。他的頭發(fā)用毛巾隨意地擦過,不再滴水,但依舊微濕,幾縷不聽話的發(fā)絲散落在光潔的額前,柔和了他平日過于冷硬的棱角,透出一種罕見的、近乎柔軟的脆弱感。他的臉頰因為剛才的窘迫和浴室的熱氣,也染上了一層薄紅,眼神飄忽,根本不敢看宋云晞。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近乎凝滯的尷尬和無聲的悸動。剛才浴室門口那驚鴻一瞥的畫面,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兩個人的腦海里,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