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咖啡店的落地窗,在木質(zhì)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喬清染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換了條月白色的棉布長裙,長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襯得那張褪去冷硬的臉多了幾分無害的清純。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溫熱的咖啡杯壁,目光卻像淬了冰的針,牢牢鎖在街對面的大學校門口。
半小時后,目標終于出現(xiàn)。
一個身高近一米八的男孩率先走出校門,亮得扎眼的紅色背頭在人群里格外醒目,黑色皮夾克敞開著,露出里面印著骷髏頭的T恤,渾身透著一股被寵壞的張揚。他身邊跟著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眉眼清秀,正親昵地挽著他的胳膊,時不時仰頭對他笑。
喬清染端起咖啡杯,遮住了唇角勾起的冷笑。
喬祁安。繼母林婉的寶貝兒子,比她小五歲的同父異母弟弟。當年她被下人按在墻角毆打的時候,這小子正被林婉抱在懷里,用胖乎乎的手指指著她喊“小瘋子”。如今長大了,倒成了這副招搖過市的模樣。
她看著兩人說說笑笑地上了一輛黑色跑車,車牌號像烙鐵一樣刻進她的眼底。手機屏幕亮起,拍下的照片里,喬祁安正低頭對女孩說著什么,神情里的不耐煩藏都藏不住——果然,骨子里還是隨了喬家人的涼薄。
跑車引擎轟鳴著遠去,喬清染放下咖啡杯,起身離開。對付喬祁安,是遲早的事,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她手里的籌碼太少,喬振廷那只老狐貍心狠手辣,養(yǎng)出來的兒子絕不會是省油的燈,貿(mào)然出手只會打草驚蛇。
腳步停在街角,她望著跑車消失的方向瞇了瞇眼,一個名字突然跳進腦海。
林佑。
林家那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和她在美國時相互取暖的“難友”。他們曾擠在紐約地下室里分過一塊干硬的面包,也曾一起蹲在昏黃的路燈下,數(shù)著口袋里僅有的幾枚硬幣算計明天的飯錢。最像的是兩人眼底那點藏不住的算計——在泥沼里爬久了,誰都學會了用利爪保護自己。
只是三年前,剛滿二十歲的林佑突然斷了聯(lián)系,像人間蒸發(fā)一樣。后來她才從別人口中零星聽到,他似乎回國了。
偌大的城市找一個刻意藏起來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但喬清染記得林佑提過的林家老宅地址,那是他母親生前住過的地方,或許能找到些線索。
林家別墅隱在一片茂密的香樟林后,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喬清染報上自己的名字,門衛(wèi)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撥通了內(nèi)線。片刻后,大門緩緩打開。
庭院里收拾得干凈雅致,一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年輕男人正站在石階上等候,約莫二十五六歲,身姿挺拔,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看起來溫和又干練。
“喬小姐?我是這里的管家,趙思榮。”他主動伸出手,聲音清朗,“少爺在里面等您?!?/p>
喬清染不動聲色地與他握了握手,指尖觸感微涼。她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位趙管家,但對方的態(tài)度熟稔得有些奇怪,仿佛早就知道她會來。她瞥見他胸前口袋里露出的名片一角,上面印著“趙景榮”三個字,墨跡清雋。
“麻煩了?!彼h首,跟著趙景榮走進別墅。
二樓左側(cè)的房間門被推開時,里面?zhèn)鱽硪魂嚥荒蜔┑膰K聲?!袄馅w,不是說了別來煩我——”
聲音戛然而止。
喬清染抬眼望去,一個穿著黑色絲綢睡衣的年輕男人正吊兒郎當?shù)叵菰谏嘲l(fā)里,腿搭在茶幾上,手里還把玩著一枚銀色打火機。聽見動靜,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眼,看清來人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手里的打火機“當啷”一聲掉在地毯上。
他慌忙直起身,原本散漫的坐姿瞬間變得端正,甚至有些僵硬。
“清…清染姐?”
林佑的變化很大。褪去了當年的瘦弱蒼白,如今的他身形挺拔,眉眼間多了幾分銳氣,但在看到喬清染那雙冰涼的眼睛時,下意識流露出的怯懦還是暴露了過去。
在美國時,林佑性子軟,總被其他留學生欺負,是喬清染替他出過幾次頭——當然,不是出于好心,只是覺得看不順眼那些仗勢欺人的蠢貨。但在林佑眼里,這個比他大兩歲的女孩,是帶刺的保護者,也是讓他又敬又怕的存在。
“愣著干什么?”喬清染的聲音沒什么溫度。
林佑這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地起身,甚至差點被茶幾腿絆倒。他快步走過來,殷勤地扶著喬清染的胳膊往沙發(fā)走,語氣里滿是討好與卑微:“姐,你坐你坐!老趙也是,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是你來了?讓你久等了吧?”
他轉(zhuǎn)頭瞪了趙思榮一眼,帶著明顯的責備。
趙思榮只是笑笑,沒說話,安靜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喬清染在沙發(fā)上坐下,目光掃過房間。裝修奢華,墻上掛著價值不菲的油畫,茶幾上放著未開封的頂級威士忌——看來,這三年林佑過得不錯。她剛在國外聽說林氏集團換了繼承人,原來是他。
有意思。一個私生子能扳倒正牌繼承人,坐上林氏的寶座,這手段,倒是比當年長進多了。
林氏……喬清染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林家與喬家素有生意往來,明面上和氣,暗地里斗了不少年。若是能借林佑的手……這枚棋子,可比喬祁安好用多了。
她正思索著,林佑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蹲在了她腳邊,抬頭望著她,眼神里滿是討好,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放得更低:“清染姐,你什么時候回國的?怎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啊。這幾年你過得怎么樣?我……我找了你好久……”
喬清染抬眼,抽回手,打斷他的話,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林佑,我需要你幫我個忙?!?/p>
林佑一愣,隨即拍著胸脯保證,姿態(tài)愈發(fā)卑微:“姐你說!上刀山下火海,我皺一下眉頭都不是男人!”
她看著他這副急于表現(xiàn)的樣子,唇角終于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像冬日湖面冰層碎裂的瞬間,冷冽,卻帶著一絲危險的生機。
“幫我,毀了喬家。”
話音落下,兩人對視一眼。喬清染的眸底翻涌著冰冷的算計,像藏在暗處的獵手鎖定了獵物;林佑臉上的討好未散,眼底卻飛快掠過一絲精明的光,仿佛早已看穿這場合作背后的利弊。兩道充滿心機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無聲的交易悄然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