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晨霧中緩緩前行,我掀開車簾,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府邸。屋檐上的霜花在朝陽下泛著微光,像是誰眼底的淚。
林子墨坐在我身邊,手指輕輕搭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溫熱,帶著幾分安撫的力道。“別怕,”他說,“我?guī)慊丶?。?/p>
我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家?我現(xiàn)在要去的,真的是我的歸處嗎?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前方突然傳來車夫的驚呼,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破空之聲。林子墨猛地將我拉進懷里,一支黑色短箭“嗖”地釘在車壁上。
“有人埋伏?!彼吐曊f,手上卻穩(wěn)得很。他抽出腰間軟劍,掀開車簾時,外面已經(jīng)圍上來十幾個黑衣人。
刀光劍影間,我縮在角落里,看著他一人獨戰(zhàn)多人。血珠濺在車板上,像是一朵朵綻開的紅梅。林子墨的動作快得看不清,劍鋒所指之處,皆是殺機。
“阿黎,閉眼。”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沒有聽,只是死死盯著他。我知道,一旦閉上眼,就可能再也看不見他。
終于,最后一個刺客倒下。林子墨轉(zhuǎn)身扶住車轅,喘著粗氣。他的左臂有一道傷口,血正順著指尖往下滴。
我伸手想去摸,卻被他輕輕握住?!皼]事?!彼f,“這點傷算不了什么?!?/p>
我低頭咬住嘴唇,嘗到了一絲咸澀。不是血,是我的眼淚。
馬車繼續(xù)前行,太陽漸漸升高。林子墨靠在我肩上,呼吸漸漸平穩(wěn)。我以為他睡著了,直到他忽然開口:“你剛才為什么不走?”
我愣了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說讓你閉眼的時候?!彼а劭粗遥抗馍畛?,“你為什么不肯?”
我想了想,輕聲道:“因為我想記住這一刻。”
他怔住了,隨即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反而多了幾分苦澀。
“阿黎,”他輕輕地說,“我一定會帶你走?!?/p>
話音未落,馬匹突然受驚狂奔。我整個人被甩向車壁,林子墨一把將我護在懷里。車外傳來葉睿淵的聲音:“她不能走?!?/p>
我猛地抬頭,透過破碎的車窗,看見哥哥站在山道旁,一身玄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手里握著一柄長劍。
林子墨臉色一沉,將我往后一推,自己則躍下車去。兩人對峙,劍拔弩張。
“你早就不配叫她一聲妹妹?!绷肿幽淅涞卣f。
葉睿淵沒有回答,而是揮劍直取林子墨咽喉。兩人瞬間交手,劍光如電,招招致命。
我在車里看得心驚膽戰(zhàn),幾次想沖出去,都被林子墨用眼神制止。直到一名刺客趁亂靠近馬車,我才終于找到機會。
我抄起車里的一根銅燭臺,狠狠砸在他頭上。那人悶哼一聲,踉蹌后退。我趁機跳下車,正好看見葉睿淵一劍刺向林子墨胸口。
我?guī)缀跏潜灸艿負溥^去,擋在林子墨身前。劍鋒擦過我的手臂,火辣辣地疼。林子墨臉色大變,一把將我拉到身后。
“你瘋了嗎?”他怒吼,“他要殺你!”
我望著葉睿淵,眼里滿是不敢置信:“你為什么要這樣?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這話比任何刀劍都更讓我心寒。
林子墨冷笑一聲:“原來你早就瘋了?!?/p>
兩人再次交手,這次比之前更加兇險。葉睿淵像是失去了理智,每一劍都帶著拼命的架勢。林子墨雖然武功更高,但先前已有傷在身,漸漸有些吃力。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打得難分難解,心里一陣陣發(fā)慌。就在這時,馬匹再次受驚,拉著馬車直沖下山道。
“林子墨!”我驚叫出聲。
他猛地回頭,看見馬車失控,立刻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兩人一起摔進了溪流。
水很冷,我嗆了幾口水,幾乎要暈過去。林子墨緊緊摟著我,把我托上岸。他的臉色蒼白,胸口有一道深深的傷口,還在滲血。
我顫抖著手去按住他的傷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別哭?!彼焓植恋粑业难蹨I,聲音虛弱卻溫柔,“我沒事。”
“你騙人。”我哽咽著說,“你的血都在流?!?/p>
他笑了笑:“那我就把命賠給你好了?!?/p>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他卻只是輕輕抱住我:“阿黎,我的命,換你自由?!?/p>
我搖頭,眼淚落在他臉上:“不要,我不要你死。”
遠處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林子墨臉色一變,迅速將我推進旁邊的山洞。
“等我來接你?!彼f完,轉(zhuǎn)身迎向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
我躲在洞中,聽著外面?zhèn)鱽淼拇蚨仿暋C恳宦晞Q都像刺在我心上。我想沖出去,卻被林子墨事先布下的機關困住。
直到天黑,腳步聲才漸漸遠去。我摸索著走出山洞,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地上斑駁的血跡證明這里發(fā)生過一場生死之戰(zhàn)。
我蹲下身,撿起一枚染血的玉佩。那是林子墨隨身佩戴的,如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漬。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緊緊攥住玉佩,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他。
身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我猛地回頭,卻只看到月光灑在空蕩蕩的山道上。
\[未完待續(xù)\]山洞里飄著潮濕的苔蘚味,我跪坐在林子墨身邊,手指按著他胸口的傷口。血還是在流,溫熱的,一滴滴落在我的手腕上。
他眼皮微顫,呼吸急促,卻還是扯了扯嘴角:“阿黎……別抖?!?/p>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發(fā)抖,連帶聲音都在抖:“你閉嘴,不準說話?!?/p>
他不聽,反而低聲笑了一下:“你以前最怕血……現(xiàn)在倒是不怕了?!?/p>
我想罵他,話到嘴邊卻哽住。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葉睿淵來了?!蔽乙а勒f。
林子墨瞇起眼,撐著身子想站起來,卻被我死死按?。骸澳銊e動,我來想辦法?!?/p>
他搖頭,聲音虛弱但堅定:“你逃?!?/p>
“我不會丟下你。”
“聽話。”他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卻讓我動不了,“你留下來,只會讓他更瘋狂?!?/p>
我盯著他,眼眶紅得發(fā)疼:“那你呢?”
“我?”他笑了笑,目光落在我頸側(cè),“我欠你的,遲早要還?!?/p>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洞口掠過。林子墨猛地將我推向角落,自己擋在我身前。腳步聲停在洞口,緊接著是刀刃刮過石壁的聲音。
“她在里面?!比~睿淵的聲音冷得像冰。
林子墨沒有回頭,只是低聲對我說:“等我來接你?!?/p>
說完,他猛地沖出山洞。
我撲到洞口,看著他迎向葉睿淵。兩人身影交錯,劍光如電,劈開夜色。我攥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戰(zhàn)斗比之前更兇險。林子墨動作明顯慢了許多,血跡從胸口蔓延到手臂。葉睿淵步步緊逼,每一劍都直取要害。
“你根本護不住她。”葉睿淵冷聲道。
林子墨喘著氣,嘴角溢出血絲:“至少……我比你強?!?/p>
葉睿淵冷笑,劍勢陡然加快。林子墨被逼退幾步,后背撞上山石。葉睿淵趁機刺出一劍,直指他胸口。
我?guī)缀醣灸艿貨_出去,一把抓住劍刃。
血瞬間從掌心涌出,我卻感覺不到疼。我抬頭看著葉睿淵,眼里全是恨意:“你到底想把她怎么樣?”
他愣住了,眼神有一瞬動搖。
林子墨趁機揮劍格擋,把我拉回山洞。他喘著粗氣,臉色蒼白得嚇人:“阿黎,答應我一件事?!?/p>
“你說?!?/p>
“活下去?!?/p>
我猛地搖頭:“不要。”
他笑了,笑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溫柔:“那我就死給你看?!?/p>
我瞪著他,眼淚模糊視線。他伸手擦掉我的淚,輕聲說:“等我?!?/p>
然后轉(zhuǎn)身,再不回頭。
我站在原地,聽著外面的打斗聲。劍鳴、悶哼、腳步聲交錯在一起。我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切歸于寂靜。
我沖出山洞,只看到滿地血跡,和那枚染血的玉佩。
我蹲下身,撿起玉佩,緊緊攥在手心。遠處傳來腳步聲,我知道,他們還會來找我。
我轉(zhuǎn)身鉆進密道,身后是無盡黑暗。
但我記得他說:“等我來接你?!?/p>
所以,我會等。
哪怕等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