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跟著影七往前走，腳下是濕滑的青石板，偶爾踩到碎骨或者破布，發(fā)出令人作嘔的響動?？諝饫锘熘刮逗脱葰?，嗆得人喉嚨發(fā)緊。

玉佩貼在胸口，滾燙得像是要燒穿衣料。我低頭摸了摸，指尖剛碰到那塊溫?zé)岬挠袷?，就聽見影七低聲說：“快到了。”

他舉著火把走在前面，半邊燒傷的臉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我盯著他的背影，心里直打鼓。這個人曾經(jīng)是葉睿淵的人，現(xiàn)在卻要幫我刺殺哥哥指定的目標(biāo)。我不信他。

“你到底想殺誰？”我壓低聲音問。

影七腳步?jīng)]停，火把的光晃了晃：“現(xiàn)在不該問這個?！彼D了頓，“等你見到太子，自然會明白?！?/p>

我咬住嘴唇。林子墨被關(guān)在地牢的消息是從巡邏兵嘴里偷聽到的，可影七卻好像早就知道。這不對勁。

前方傳來一陣窸窣聲，像是老鼠在啃骨頭。影七突然停下，把我往墻邊一拽。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幾滴暗紅的血從頭頂?shù)蜗聛?，砸在石板上，濺起一點(diǎn)腥味。

“有人死了?！庇捌叩吐暤溃岸揖驮谏厦?。”

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全是汗。正要開口，遠(yuǎn)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從地獄里傳來的召喚。

影七拉住我的手腕，往前走了幾步，火光照亮一面斑駁的石墻。墻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咒文。他伸手一抹，露出一道暗紅色的標(biāo)記，像是一道門的輪廓。

“這是出口。”他說，“門后就是地牢?！?/p>

我深吸一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剛要抬腳，玉佩突然劇烈震動，震得胸口生疼。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影七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有點(diǎn)奇怪。

“你怕了？”他問。

“不是?！蔽覔u頭，“是這塊玉……它在警告我。”

影七沉默了幾秒，忽然伸手按在門上。咔噠一聲，石門緩緩打開，一股陰冷的風(fēng)撲面而來，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鐵銹味。

我屏住呼吸，跟在他身后走進(jìn)去。地牢里光線昏暗，只有幾盞油燈掛在墻上，火苗搖曳不定。四周是厚重的石墻，鐵門一扇接一扇，每扇門后都傳出微弱的呻吟聲。

影七抬手示意我蹲下，自己則貓著腰往前探路。我貼著墻根挪動，心跳聲大得嚇人。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我趕緊躲進(jìn)陰影里。

兩個守衛(wèi)提著燈籠走過去，腰間的佩刀叮當(dāng)作響。等他們走遠(yuǎn)，影七做了個手勢，示意我跟上。我們繞過幾個拐角，終于在一間最深處的牢房前停下。

透過鐵欄，我看到了林子墨。

他被鎖在石墻上，雙手高高吊起，衣服破爛不堪，身上滿是傷痕。臉上也結(jié)了厚厚的血痂，但那雙眼睛，還是那么亮?？吹轿視r(shí)，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卻沒有聲音。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正要上前，影七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地上。

“別動！”他低喝一聲。

我這才發(fā)現(xiàn)，牢房外站著一個守衛(wèi)。那人背對著我們，正在打瞌睡，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影七悄無聲息地靠近，匕首一閃，那人的喉嚨就被割開了，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

尸體倒地的聲響驚動了外面。我聽見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越來越密集。

“快！”影七沖我喊。

我沖到鐵門前，林子墨睜著眼睛看我，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你果然來了?！?/p>

我哽咽著點(diǎn)頭，掏出匕首撬鎖?？赡擎i又粗又沉，我試了好幾次都沒撬開。影七已經(jīng)拔出短刃，和沖進(jìn)來的幾個守衛(wèi)纏斗在一起。

“讓開！”林子墨突然出聲。

我愣了一下，他抬起被鐵鏈鎖住的手，朝我這邊一甩。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另一只手上的鐵鏈竟然是斷的。他用盡全力將斷鏈纏住我的手腕，借力把自己拉起來，一腳踢中我的肩膀。

我整個人被他踹飛出去，撞在墻上。幾乎同時(shí)，一支弩箭擦著我剛才站的位置射進(jìn)鐵欄，釘在林子墨身后的墻上。

“他們早有準(zhǔn)備。”林子墨喘著氣說，“快走?！?/p>

我沒動，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我千里迢迢趕來救他，怎么可能丟下他一個人逃命？

“你不該來的?！彼曇羯硢。凵駞s堅(jiān)定，“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可我來了?！蔽夷税涯?，重新掏出匕首，“我要帶你走?！?/p>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沉重、緩慢，帶著幾分壓迫感。我知道是誰。

葉睿淵來了。

“清黎。”他站在門口，聲音平靜得可怕，“你還記得小時(shí)候我教你騎馬的事嗎？”

我握緊匕首，沒有回答。

“那時(shí)候你摔了七次，每次都哭得像個孩子?！彼呓鼛撞剑鹿馔高^高處的小窗照進(jìn)來，映出他冷峻的臉，“可你從來不肯認(rèn)輸，非要自己爬起來?！?/p>

“現(xiàn)在也是?！蔽姨ь^看著他，“我不會認(rèn)輸?！?/p>

他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掃過林子墨，最后停在我臉上：“為什么是他？”

我愣了一下。

“我可以給你整個江山。”他語氣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只要你愿意留下來?！?/p>

林子墨突然笑了，雖然笑得有些虛弱：“你到現(xiàn)在還覺得，她是你妹妹？”

葉睿淵臉色變了變，眼神閃過一絲痛苦。

“她是?！彼f，“她永遠(yuǎn)都是。”

“可我不是?！蔽乙а溃拔也皇悄忝妹?，不是你口中那個需要你保護(hù)的小女孩。我是葉清黎，我要自己選擇自己的路?！?/p>

“那你選誰？”他逼近一步，“我，還是他？”

我盯著他，心跳如擂鼓。

“你逼我選？”我冷笑，“那我告訴你，我選他?！?/p>

話音剛落，影七突然沖過來，一把將我推開。他胸口插著一支弩箭，鮮血汩汩而出。

“動手！”他喘著氣，聲音沙啞，“答應(yīng)我的事！”

我僵在原地，看著他倒下去，看著血在石板上蜿蜒成一條線。他死了。

葉睿淵下令：“殺了他們?！?/p>

十幾個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來，刀光閃爍，殺氣騰騰。林子墨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掙脫鐵鏈，擋在我面前。他的手臂還在流血，身體搖搖欲墜。

“別管我?！彼吐曊f，“快走。”

“不！”我抓住他的手，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們一起走?！?/p>

他苦笑：“你太傻了?！?/p>

葉睿淵舉劍指向我，聲音冰冷：“你若再動一步，我不再留情。”

我咬緊牙關(guān)，手心里玉佩滾燙。我知道，我不能死在這里。林子墨也不能死。

我還有未完成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