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少年負(fù)劍】

夜宴初更

稷下學(xué)宮，三月二十夜。

明月照水榭，琉璃燈萬點(diǎn)。

阿朝隨藥廬長老送醒酒湯，行過曲橋，忽聞簫聲。

簫音冷冽，如冰下泉涌，驚破一池春水。

她抬眼，便見水榭盡頭，玥瑤一襲素白，面紗褪至下頜，指尖玉簫映月，泛著霜色。

三人成角

少年亦自月洞門而來，手執(zhí)兩盞琉璃燈。

燈光、月色、簫音，剎那交織。

玥瑤先開口，聲音清寒：“柴桑雪夜，我救你一命；今日，你欠我一劍?！?/p>

少年握燈的手一緊，燈焰晃了晃：“如何還？”

“三月后，皇城玄武臺，一劍定舊債?！?/p>

阿朝垂眸，將醒酒湯置于欄上，指尖輕觸碗沿，一滴熱湯濺出，燙得微紅。

暗潮

少年欲語，阿朝卻先抬眼，聲音溫軟卻不容置疑：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但若再傷，藥廬不救?！?/p>

玥瑤聞言，第一次正視阿朝，眸色似冰湖裂出細(xì)紋。

“沈姑娘，若他敗，我欠你一次?！?/p>

阿朝淡淡一笑：“他若敗，我自會收劍，不勞旁人?！?/p>

劍與酒的賭注

少年側(cè)首，看阿朝，忽地朗聲：

“三月后，玄武臺。我若勝，玥瑤姑娘吹簫為我送行；我若敗——”

他頓了頓，握住阿朝的手，“醉春風(fēng)三千壇，盡歸天外天?！?/p>

阿朝指尖一顫，卻反握住他：“你若敗，我陪你釀三千壇，再陪你東山再起?！?/p>

簫音遠(yuǎn)

玥瑤收簫，轉(zhuǎn)身隱入夜色，衣袂掠過水面，連漣漪都未驚起。

少年與阿朝并肩而立，燈影將兩人指尖交扣的影子拉得很長。

遠(yuǎn)處，簫聲再起，似在回應(yīng)那句無聲的誓言。

——雪夜之約，三月為限。

劍與酒，恩與情，皆在玄武臺，等待春風(fēng)與霜雪的第一次交鋒。

————　試劍臺·前夜（

更鼓三聲

三月廿九，夜將三更。

稷下學(xué)宮北苑，試劍臺在月色下泛著冷鐵的光。

少年披衣獨(dú)至，劍未出鞘，指尖撫過“不染”劍脊，映出自己微蹙的眉。

阿朝隨后而來，懷里抱著白布藥包：銀針、藥線、止血草、回魂丹，一應(yīng)俱全。

她蹲下身，借著月光，把藥包攤在臺基的青磚上，像擺一場細(xì)小而鄭重的祭。

縫護(hù)腕

“明日玄武臺，刀劍無眼。”

阿朝咬斷線頭，將最后一針藏進(jìn)軟綢，腕內(nèi)襯里繡著極小的一個(gè)“朝”字。

少年伸臂，由她替自己系上。

杏色護(hù)腕貼合腕骨，像一層溫柔的甲。

他抬手，在月下轉(zhuǎn)了轉(zhuǎn)，低聲：“戴著它，像你在催我贏?！?/p>

阿朝垂眸，聲音輕卻篤定：“是護(hù)，不是催?！?/p>

試劍風(fēng)聲

夜風(fēng)掠過松林，劍臺四周的杏樹簌簌落瓣。

少年執(zhí)劍起舞，一招一式，不帶殺意，卻卷起滿地花雪。

阿朝坐在臺邊，看花瓣貼著他衣角翻飛，像一群不肯落地的蝶。

舞至極處，少年收劍，額上薄汗，在月色里泛出溫潤的光。

阿朝起身，以袖口替他拭汗：“劍慢一分，傷淺一寸?！?/p>

少年笑：“好，聽大夫的?！?/p>

以血為誓

少年忽以指尖劃過劍鋒，血珠滾落。

阿朝驚而未阻，他已伸手，將血點(diǎn)在她掌心。

“若明日我回不來——”

“胡說?！卑⒊孀∷?，聲音第一次發(fā)顫，“你若不回，我便把春風(fēng)里關(guān)了，去玄武臺陪你。”

少年握住她手，十指相扣，血與指尖的溫度交融。

“那就說定了，春風(fēng)與劍，一起回?！?/p>

五　燈影成雙

更深，阿朝收拾藥包，少年吹熄最后一盞燈。

試劍臺沉入黑暗，唯余兩并肩的影子被月色拉得很長。

杏花瓣落在他們腳邊，像一場無聲的誓約。

——明日玄武臺，霜雪與春風(fēng)，終將一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