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廠街的午后陽光正好，金晃晃的光線透過老槐樹的葉隙灑下來，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里飄著街坊晾曬衣物的皂角香，混著遠(yuǎn)處早點攤飄來的蔥油味，干爽又熱鬧。

桑芷攥著家門鑰匙往前走，身后跟著安欣、李響和張彪三個“尾巴”。

“說了我拿完東西就走，你們非得跟著湊什么熱鬧？”她回頭看了眼三步并作兩步的三人，無奈地笑。

“這你就不懂了吧？”張彪搓著手往前湊，眼睛亮晶晶地瞟向街角，“老周餛飩鋪的蝦仁餛飩，全市就舊廠街這一家最地道，上次來查案沒吃上，今兒必須補上?！?/p>

安欣故作深沉，推了推眼前并沒有的眼鏡，然后語氣認(rèn)真：“正好陪你走一趟，這邊巷子多，怕你拿東西沉?！?/p>

李響在一旁點頭附和：“對，順便認(rèn)認(rèn)門，以后查案路過也好來看看。”

桑芷被他們逗笑，掏出鑰匙開了單元門：“行吧，快點拿完東西，我請你們吃餛飩?！?/p>

十分鐘后，四人拎著桑芷的換洗衣物袋子從居民樓出來，剛拐過街角，就聽見一陣急促的呼喊：“抓小偷！搶包啊！”

只見一個穿灰夾克的男人正攥著個紅色挎包往前沖，后面跟著個拎著菜籃子的大媽，急得直跺腳。

桑芷眼神一凜，把袋子往安欣手里一塞：“幫我拿著！”話音未落已經(jīng)追了上去。

“小芷小心！”安欣和李響立刻跟上，張彪更是拔腿就追，邊跑邊喊：“站??！警察！”

那小偷見有人追，慌不擇路往巷子深處鉆，桑芷熟悉地形，抄近路從窄巷斜插過去，正好堵在小偷前頭，“把包放下！”她沉聲喝止，擺出戒備姿勢。

小偷急紅了眼，突然從懷里掏出個黑乎乎的鐵疙瘩朝桑芷扔來：“滾開！”那東西在空中劃過弧線，帶著引線燃燒的滋滋聲。

桑芷瞳孔一縮，本能地側(cè)身躲閃，同時伸手去撥——“嘭”的一聲悶響，火藥味瞬間炸開，巨大的沖擊力讓她踉蹌著后退兩步，胸前頓時傳來火辣辣的灼痛。

“桑芷！”安欣三人趕到時，正看見桑芷捂著胸口皺眉，小偷已經(jīng)趁亂沖出巷子。

張彪罵了句臟話，拔腿就追：“孫子別跑！”安欣趕緊扶住桑芷，掀開她的襯衫領(lǐng)口一看，鎖骨下方一片紅腫，還帶著細(xì)密的火藥灼痕，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我去，趕緊去醫(yī)院！”

“沒事，就是點皮外傷?！鄙＼茢[擺手，忍著疼看向被大媽奪回的包，“包沒少東西吧？”大媽連連點頭：“沒少沒少，多虧了你們，謝謝謝謝！”

這時張彪揪著小偷回來了，把人往地上一摁，看到桑芷的傷倒吸一口涼氣：“這孫子扔的是土炸藥？媽的膽兒也太肥了！”

“先帶回局里審，問問有沒有同伙。”桑芷扶著安欣的胳膊站起來，疼得額頭冒了層薄汗，“趕緊走，別在這兒堵路?！?/p>

警車往市局開的路上，安欣一直用濕巾幫桑芷擦著脖子上的火藥灰，李響在旁邊翻找急救箱里的碘伏：“還是消消毒吧，萬一感染了?！睆埍雱t在副駕駛座上罵罵咧咧，時不時回頭看她：“小芷你也忒虎了吧，那玩意兒多危險啊。”

“我是警察，總不能看著他搶老百姓東西跑了?！鄙＼瞥读顺兑r衫，想遮住傷口，“再說了我反應(yīng)快，沒多大事?！?/p>

車剛停在市局門口，桑芷就拽住準(zhǔn)備下車的三人，壓低聲音說：“誒誒誒，跟你們仨說個事，這事千萬別讓孟局知道，不然我又得挨訓(xùn)。”

李響皺眉：“你這怎么瞞？你那都紅成那樣?！?/p>

“你們待會就說我查案時不小心蹭墻角了，”桑芷飛快整理著外套領(lǐng)口，試圖把傷痕遮住，“他要是知道我追小偷還被這土炸彈崩一下，非扒了我皮不可。”

張彪剛要應(yīng)聲，突然眼神一僵，朝桑芷身后努了努嘴。

桑芷心里咯噔一下，緩緩轉(zhuǎn)過身——孟德海正站在辦公樓門口，雙手背在身后，臉色陰沉得像要打雷，目光直直地落在她敞開的外套領(lǐng)口上。

“什么事不能讓我知道？”孟德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沉甸甸的壓力，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桑芷的臉唰地白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沒、沒什么……就是剛才追小偷摔了一跤，怕您擔(dān)心嘛……”

“摔了一跤能摔你一身火藥味？你可真厲害?！泵系潞５哪抗鈷哌^她紅腫的地方，語氣陡然嚴(yán)厲。

“還行吧，一般一般?！毕乱庾R的接了句話，抬頭，看見他那表情，趕緊閉嘴。

“孟局，小芷也是情急之下，那小偷都掏家伙了?！卑残磊s緊上前解釋，“她反應(yīng)快，傷得不重。”李響也跟著點頭：“對，就是點皮外傷，我們剛簡單處理過了?！睆埍敫桥闹馗骸岸脊治覜]攔住，下次我肯定先上！”

孟德海沒看他們，只是盯著桑芷：“安欣，李響，張彪，你們仨該干啥干啥去?！彼D了頓，聲音冷硬，“桑芷，跟我來辦公室！”

他轉(zhuǎn)身往辦公樓走，桑芷耷拉著腦袋跟在后面，安欣三人站在原地，都替她捏了把汗。

局長辦公室里，孟德海把卷宗重重摔在桌上：“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那要是真炸彈怎么辦？你逞什么英雄！”

“他搶那大姐的包，我不能看著不管，”桑芷梗著脖子反駁，胸口的灼痛讓她說話都發(fā)顫，“我是警察，這是我的職責(zé)?！?/p>

“職責(zé)就需要你拿命去換？”孟德海指著她的胸口，氣得手都在抖，“你看看你這傷！要是傷得重點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跟你父親交代？”

“該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我父親也是警察，他遇到這種事也會這么做！”桑芷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委屈和疼痛攪在一起，“您總是把我當(dāng)小孩子，可我穿這身警服一天，就該盡一天的責(zé)任！”

“我是擔(dān)心你！”孟德海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壓低，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小芷，我沒有把你當(dāng)小孩子，我不是不讓你管事，我只是讓你保護(hù)好自己，你出事了，我該……”他沒再說下去，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桑芷看著他鬢角的白發(fā)，心里一酸，卻還是嘴硬：“您根本不理解我！您只知道批評我！”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她吸著鼻子，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我討厭你……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說完這句話，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跑，撞到門框都沒回頭，孟德海僵在原地，手還保持著想要拉住她的姿勢，辦公室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聲。

中午食堂里，桑芷扒拉著碗里的米飯，沒滋沒味。安欣把糖醋排骨往她碗里撥：“別跟孟局置氣了，他也是擔(dān)心你。”

“他就是老古板，”桑芷戳著米飯，眼圈紅紅的，“我知道他擔(dān)心我，可他能不能別總用批評的方式？”

張彪啃著饅頭含糊不清地說：“孟局那是嘴笨，心里疼你著呢，上次你在河道凍著，他半夜還去藥店給你買暖寶寶。”

李響踹了他一腳：“吃你的吧?！彼D(zhuǎn)向桑芷，“下午孟局要去市委開會，估計這事過了就好了?！?/p>

桑芷沒說話，心里卻像堵了塊石頭。

她知道自己話說重了，可那句“不要再喜歡你了”已經(jīng)說出口，像根刺扎在兩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