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見面

核心區(qū)的醫(yī)療室飄著消毒水和藥膏混合的味道。顏爵靠在床頭，看著窗外冰系部訓練場上閃爍的冰霧，左手背上的疤痕剛換過藥，淡粉色的新肉在紗布下若隱若現。

“總長讓你養(yǎng)傷，你非要出來巡邏，傷口裂開了怎么辦？”龐尊抱著胳膊站在旁邊，雷系異能讓他說話時總帶著點噼里啪啦的電流聲，“再說了，巡邏這種事用得著你這‘畫神上?！H自來？”

顏爵扯了扯嘴角，將黑色面罩拉到下巴：“總躺著骨頭都銹了。而且……”他的目光掃過訓練場，落在那個正在凝結冰墻的身影上，“爸不放心外面的情況，我替他看看?！?/p>

“爸？”龐尊挑眉，故意拖長了語調，“上次在罐頭廠你都叫出口了，還想瞞到什么時候？整個基地誰看不出來總長對你不一樣？也就那些新兵蛋子以為你們是上下級。”

顏爵沒接話，只是轉動著指尖的鋼筆，淡金色的光痕在掌心若隱若現。他的后背還纏著厚厚的紗布，被變異冰尸劃傷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比起身體的傷，心口那道被刻意封存的記憶更讓他難受。

兩人沿著圍墻慢慢走，剛好經過冰系部的訓練場邊緣。冰璃雪正和林夏練習冰刃對撞，淡藍色的冰霧在兩人之間炸開，冰晶碎片落了一地。她的動作比剛來時長進了不少，出刃果斷，收勢卻帶著一絲熟悉的猶豫——那是她以前學畫時，總在落筆前停頓的習慣。

“看啥呢？”龐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咧嘴一笑，“那個冰璃雪吧？凈化能力確實厲害，上次醫(yī)療點的霜疫器械都是她處理的。聽說她還在找一個會畫畫的朋友，跟你同姓呢。”

顏爵的鋼筆在指尖頓了頓，光痕驟然熄滅：“訓練吧?！彼穆曇衾淞讼聛?，刻意避開了龐尊的視線。

冰璃雪的冰刃剛好脫手，聽到“畫畫的朋友”幾個字時，動作瞬間僵住。她循著聲音望過去，看到顏爵和龐尊站在圍墻下，距離太遠看不清表情，但那個握著鋼筆的姿勢、那個微微側頭的角度，都讓她心臟狂跳。

“上校好！”林夏立刻立正敬禮，拉了拉還在發(fā)愣的冰璃雪。

冰璃雪回過神，趕緊低下頭，指尖的冰刃卻不受控制地融化了。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著審視，帶著距離，沒有絲毫熟悉的溫度。

“冰系訓練強度不夠?！鳖伨舻穆曇敉高^面罩傳來，冷得像冰，“下周開始加練兩小時。”說完便轉身繼續(xù)往前走，自始至終沒有多看她一眼。

龐尊跟在他身后，小聲嘀咕：“你這臉變得比翻書還快，剛才還盯著人家看……”

“閉嘴。”顏爵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冰璃雪還僵在原地，掌心的冰霧凝結又消散。剛才他的聲音、他的眼神、他刻意疏離的態(tài)度，都像冰錐刺在心上?？伤罩摴P的手指、他聽到“畫畫”時的停頓、甚至他走路時微微偏右的重心——那是顏爵小時候摔斷過右腿留下的習慣。

“發(fā)什么呆呢？上校都說要加練了?！绷窒呐牧伺乃募绨?，“不過你說巧不巧，上校也姓顏，也會畫畫，你找的那個朋友……”

“不是他。”冰璃雪打斷她的話，聲音有些發(fā)顫，“我朋友很溫和，不會這么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句話有多蒼白。她摸向口袋里的鋼筆，筆帽上的“雪”字硌著掌心，像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圍墻的另一端，龐尊看著顏爵緊繃的側臉，終于忍不住問：“你剛才為啥那態(tài)度？我看那姑娘對你有點眼熟，你們以前認識？”

顏爵猛地停下腳步，后背的傷口被牽扯得生疼。他望著冰系部訓練場上那個繼續(xù)練習的身影，淡藍色的冰霧在她周身繚繞，像極了地震前那個雪天，她站在畫室窗外等他的樣子。

“不認識?！彼罱K還是轉過身，聲音冷得像結了冰，“基地里姓顏的多了去了，會畫畫的也不止我一個?！?/p>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冰冷的鋼板圍墻上。顏爵的鋼筆在指尖轉得飛快，淡金色的光痕藏在掌心，像一個不能說的秘密。而訓練場的冰霧中，冰璃雪的冰刃一次次劈向空氣，寒氣在她眼底凝結，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倔強。

北境營的風漸漸涼了，吹得墻頂的電網滋滋作響。有些真相被刻意藏在面具下，有些重逢被強行壓在沉默里，只有訓練場上不斷碰撞的冰刃聲，在暮色中反復回響，像在追問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