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姣姣是被一陣極有規(guī)律、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吵醒的。那聲音落在回廊的木地板上,清脆,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人心尖上,將她從并不沉酣的睡夢中剝離出來。
昨夜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的。宋姣姣不禁揉了揉太陽穴。
早已候在外面的侍女青黛端著溫水走了進來。她動作輕快地服侍宋姣姣起身梳洗,語氣帶著晨起的清新:“宋小姐醒了?早飯已經(jīng)備好了,是溫熱的蓮子粥和幾樣清淡小菜?!?/p>
宋姣姣頷首,由著青黛為她梳理長發(fā)。一切收拾停當,用罷早飯,窗外的天色又亮了幾分。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另一個聲音。
“宋姑娘,”紫蘇在進來福了一禮,聲音清晰恭謹,“宮遠徵少爺傳話,請您移步醫(yī)館,他為姑娘請脈的時候到了?!?/p>
【奇怪了,之前配的藥還沒吃完,療程還未結(jié)束,這么就……】
“知道了?!彼€(wěn)住心神,聲音平和,“這便過去?!?/p>
……
醫(yī)館內(nèi)彌漫著濃重而清苦的藥香,一排排紫檀木藥柜肅立無聲,只有角落里煎藥的爐子發(fā)出細微的咕嘟聲。宋姣姣踏入時,卻見里面并非只有宮遠徵一人。
宮尚角竟也在。
他身姿挺拔如松,負手立于窗邊,他冷峻的側(cè)影,使得本就威嚴的醫(yī)館更添幾分迫人的壓力。宮遠徵正低頭擺弄著幾株草藥,見宋姣姣進來,只是抬了抬眼,并未立刻說話。
宋姣姣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即行禮:“角公子,徵公子?!?/p>
宮尚角轉(zhuǎn)過身,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宋姑娘?!彼ひ舻统?,算是回應(yīng)。
宮遠徵這才放下草藥,拍了拍手,示意宋姣姣坐到診案前:“過來,伸手?!?/p>
宋姣姣依言坐下,伸出手。宮遠徵的手指搭上她的脈門,指尖微涼。醫(yī)館內(nèi)一時寂靜,只剩下幾人的呼吸聲。
宋姣姣垂眸片刻,復(fù)又抬起,看向一旁靜立不語的宮尚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角公子,”她輕聲開口,打破了沉寂,“昨夜……上官淺姑娘曾到我房中敘話?!?/p>
宮尚角的眼神倏然銳利了幾分,雖未言語,卻明顯是在等她繼續(xù)說下去。連宮遠徵號脈的動作都似乎放緩了一絲。
宋姣姣斟酌著詞句,將昨夜上官淺看似關(guān)切、實則步步試探的對話,清晰而簡要地復(fù)述了一遍。她話音剛落,宮尚角的目光驟然縮緊,如同鷹隼鎖定了獵物。醫(yī)館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連藥爐上蒸騰的熱氣都似乎停滯了一瞬。
“天地玄黃……”他低聲重復(fù),這四個字在他唇齒間碾過,帶出一種冰冷的殺氣。他看向宋姣姣,眼神銳利得驚人,“你確定她說了這四個字?”
“是,”宋姣姣肯定地點頭,迎著他的目光,清晰地說道,“她看似閑聊,卻刻意提及,絕非無意。而且,她言語間的試探,分明是認定了我那日被徵公子帶走后,不僅能安然無恙,還能借此機會留在宮門,是……是我身為無鋒刺客所用的計謀成功所致。她是在用這種方式,試圖與同伙相認。”
“呵。”一旁的宮遠徵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收回了搭脈的手,眼神里滿是譏諷與躍躍欲試的狠厲,“我徵宮是什么虎狼之地嗎?難不成來我徵宮就要掉層皮不可?哼!”
“不是,徵公子,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上官淺!是無鋒刺客!她這樣來試探我肯定是因為她知道新娘里不止她一個刺客!”【雖然她已經(jīng)和云為衫相認了,但也不排除她不知道只有她們倆?。 ?/p>
“上官淺昨日傍晚來了醫(yī)館?!睂m遠徵說道。
“她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在院中,而且……她看似對成為新娘很有把握?!彼捂卦?。
“她的身上帶著我之前遺失的玉佩。”宮尚角的話像一枚冰冷的銀針,刺入凝滯的空氣。
“玉佩?”宮遠徵猛地扭頭,看向兄長,臉上譏諷的冷笑瞬間被驚疑取代,“哥,你多年前那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