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再孤單的除夕

臘月二十四的風裹著年味兒，吹得小窩陽臺的燈籠輕輕晃。展軒是在這天，第一次真切體會到“大學生放寒假”的分量——丞抱著剛領的成績單進門時，羽絨服口袋里還揣著輔導員塞的橘子，指尖捏著成績單邊角，開口第一句就是“媽剛才發(fā)消息，問我什么時候能到家”。

紅綢穗子垂在陽臺，風一吹就掃過展軒手背，帶著點涼。他蹲在行李箱前，把昨天剛買的糖果、薯片、水果干一股腦往里塞，指尖沾著行李箱內(nèi)襯的絨毛，動作卻仔細：“路上慢點，到了第一時間給我發(fā)信息?！?/p>

丞靠在門框上，看著他把疊好的毛衣又翻出來，將暖寶寶仔細貼在毛衣內(nèi)側靠近脖頸的位置——特意避開容易硌人的縫線，是展軒慣有的細致?！翱靹e折騰了，”丞走過去接過毛衣，重新疊得整齊，指尖勾著展軒風衣紐扣輕輕晃，眼眶有點紅，“我舍不得你?！彼皖^蹭了蹭展軒的手背，聲音軟得像浸了溫水的棉花，“以前放寒假都盼著回家，這次卻不想走了——小窩要是沒我，你肯定又吃泡面當晚飯，連餃子都懶得煮?！?/p>

展軒彎腰把人拉進懷里，下巴抵在他發(fā)頂，鼻尖蹭過對方發(fā)間淡淡的柑橘香——是上次一起買的洗發(fā)水，兩人總說像把整片橘子園揣進了浴室?！澳旰笪胰ソ幽?，”他指尖輕輕揉著丞翹起的發(fā)梢，把毛躁的地方都捋順，“我們一路上邊回邊玩，帶你去吃你念叨好久的魚肉餛飩?！?/p>

丞在他懷里點頭，指尖無意識摳著展軒風衣的縫線——那是上次拍戲勾破后，他親手縫的，針腳歪歪扭扭，展軒卻天天穿著，說“這是我家寶貝的手藝，比定制款還珍貴”。“那你過年……”丞的聲音悶在衣料里，帶著點撒嬌的黏糊，“要做幾個菜，拍照片給我看，我不想你用速凍水餃打發(fā)自己?！?/p>

話沒說完，展軒的手機突然震起來，屏幕上“姑姑”兩個字亮得顯眼。他接起時，聲音還裹著剛抱過丞的暖意：“姑姑？”聽筒里的笑聲混著年味兒傳過來：“軒軒，你爺爺奶奶昨天還翻你小時候的照片呢，三十晚上能不能回來一起吃個飯？就我們四個，我保證不喊他，你放心?！?/p>

展軒的指尖瞬間攥緊了丞的手腕，指節(jié)泛白，連呼吸都慢了半拍——從18歲母親走后，他的除夕永遠是空蕩蕩的屋子，速凍餃子煮得發(fā)黏，電視開著卻沒聲音，只有母親的照片擺在桌角陪他守歲。這份突然的邀約像塊石頭砸進心里，慌意和期待攪在一起，連小臂都悄悄發(fā)顫。丞感覺到他的僵硬，抬頭時，眼里帶著點亮晶晶的鼓勵：“去吧，展軒，姑姑都跟你說了，爺爺奶奶肯定盼你好久了?！?/p>

掛了電話，展軒低頭看著懷里的人，喉結動了動：“我要是去了，會不會……不習慣？”丞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指腹蹭過他泛紅的耳尖：“不習慣就慢慢來，姑姑肯定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再說，我每天都給你打電話，你要是想我了，咱們就視頻?！?/p>

臘月二十九天還沒亮，丞就被鬧鐘吵醒。展軒早把熱好的牛奶放在床頭，剝好的茶葉蛋擺在旁邊，蛋殼剝得干干凈凈，連一點碎渣都沒有。“路上別睡太沉，”展軒幫他把圍巾繞了兩圈，把下巴都裹進溫暖里，“行李記得拿好，暖寶寶在側兜，充電線跟它放一起了，別又落在哪?！?/p>

開車去高鐵站的路上，丞靠在副駕上，沒心思看窗外的雪景。他偷偷把手機架在腿上，對著展軒拍了張照——晨光落在展軒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jié)分明，連認真開車的模樣都讓他舍不得。展軒余光瞥見，嘴角忍不住上揚：“拍什么呢？是不是覺得你男朋友今天特別帥？”

“才不是！”丞趕緊按滅屏幕，耳尖紅透了，“我就是……想拍下來，想你的時候看看。”快到車站時，他突然伸手抓住展軒的手，掌心貼著掌心的溫度穩(wěn)穩(wěn)傳過來：“展軒，明年我?guī)闳ヒ娢业募胰??！?/p>

展軒溺寵地看著他，眼底漫開暖光：“好?！?/p>

目送丞背著書包走進高鐵站，展軒坐在車里沒立刻發(fā)動，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方向盤。直到那抹白色身影徹底消失在人群里，他才深吸一口氣，發(fā)動車子往姑姑家走。收音機里飄出春節(jié)序曲的旋律，歡快的調子裹著風，慢慢淡了心里的空落，卻又忍不住想起丞剛才發(fā)亮的眼睛，嘴角悄悄翹起來。

快到小區(qū)時，遠遠就看到姑姑站在樓下，手里拎著個紅色布袋，風把她的圍巾吹得飄起來?！败庈?！這里！”姑姑快步跑過來，把袋子塞給他，里面的紅毛衣帶著剛買的柔軟質感：“你爺爺奶奶特意讓我挑的紅色，說你小時候穿紅衣服最精神，過年就得穿紅的，喜慶?！?/p>

走進樓道，就能聽到屋里傳來的戲曲聲，還有爺爺奶奶的說話聲。姑姑推開門的瞬間，暖融融的熱氣裹著白菜豬肉餡的香味涌出來——爺爺正坐在沙發(fā)上攥著春聯(lián)，老花鏡滑到鼻尖，看到展軒的瞬間，春聯(lián)“啪”地掉在地上。他慌忙彎腰去撿，指尖卻抖得連春聯(lián)都抓不穩(wěn)，聲音發(fā)顫：“軒軒？真是你啊……”

奶奶從廚房跑出來，圍裙上沾著面粉，手里的搟面杖都沒放下。她伸手想碰展軒的臉，指尖在半空頓了頓，又悄悄縮回去擦了擦圍裙，再伸過來時，只輕輕蹭過他的胳膊：“瘦了，下巴都尖了，是不是拍戲連飯都顧不上吃？快坐，奶奶給你煮餃子?！?/p>

展軒站在門口，眼眶突然熱了。姑姑趕緊拉他進來，往他手里塞了杯熱紅棗茶：“別站著了，你爺爺昨天還說，要教你寫春聯(lián)，他練了好幾天‘平安’兩個字，說要寫給你?！?/p>

他坐在沙發(fā)上，爺爺湊過來，手里拿著本舊相冊，翻到泛黃的一頁——上面是小時候的他，穿著紅色棉襖騎在爺爺脖子上，手里舉著糖葫蘆，笑得眉眼彎彎。“你小時候總愛跟在我后面，”爺爺?shù)穆曇魩еc沙啞，“吵著要放鞭炮，還說要給奶奶貼‘?！郑Y果把‘?！仲N在了門框上，歪得不成樣。”

除夕那天，展軒跟著姑姑一起貼春聯(lián)。爺爺站在椅子上指揮：“左邊再高一點，對，就這樣，正好擋住去年的劃痕?！蹦棠淘趶N房忙個不停，時不時喊他：“軒軒，過來嘗嘗餃子熟了沒？給你包了白菜豬肉餡的，你小時候最愛吃?！?/p>

展軒走進廚房時，看到奶奶正把煮好的餃子往碗里盛，碗底還臥了個荷包蛋，蛋黃流心的模樣和記憶里一模一樣。“你以前總說，”奶奶笑著遞過筷子，“咬開荷包蛋有驚喜，現(xiàn)在還覺得驚喜嗎？”

他咬了一口餃子，熟悉的香味裹著熱氣滑進喉嚨——突然想起小時候發(fā)燒，奶奶也是這樣在碗底臥個荷包蛋，說“吃了病就好得快”，眼眶瞬間發(fā)緊。熱乎氣順著喉嚨下去，暖得心口發(fā)漲。抬頭時，看到姑姑站在門口對著他眨眨眼，眼里滿是笑意——她早跟爺爺奶奶說過，展軒有個很喜歡的男孩子，讓他們別多問，只要好好疼他就好。

夜里，全家人圍坐在餐桌旁，桌上擺著糖醋排骨、炸丸子、燉魚，還有奶奶親手包的餃子，熱氣騰騰的，把每個人的臉都映得通紅。爺爺舉起酒杯，眼里泛著光：“軒軒，以后每年都回來過年，我們都盼著你呢。”

展軒舉起酒杯，跟爺爺碰了碰，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哽咽，指尖輕輕攥了攥酒杯：“好，以后每年都回來?！?/p>

吃到一半，手機突然亮了，屏幕上“寶貝”兩個字跳出來。展軒看了眼周圍，見大家都在專心吃飯，才悄悄起身走到陽臺，輕輕關上玻璃門。

視頻接通的瞬間，丞的臉占滿屏幕，穿著紅色毛衣，背景是亮著燈籠的客廳。他把手機舉得很近，聲音壓得低低的，眼睛時不時往旁邊瞟：“展軒！你看我爸炸的丸子，金黃金黃的，我給你留了一大罐，等年后給你帶過去。”

展軒也壓低聲音，嘴角帶著笑：“這么多，你可別偷吃光了。”這時，客廳里傳來丞媽媽的聲音：“丞丞，跟誰打電話呢，快來幫忙端餃子！”丞嚇得一哆嗦，趕緊把手機按在胸口，用毛衣?lián)踝∑聊?，對著那邊小聲應了句“馬上來”。

“我媽叫我了，先不聊啦，記得想我，新年快樂！”丞飛快地說完，匆匆掛了電話。

展軒看著黑掉的屏幕，嘴角忍不住上揚。他轉身透過玻璃看屋里的熱鬧——爺爺在給姑姑講過去的趣事，奶奶在往姑父碗里夾餃子，暖燈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軟乎乎的。他摸了摸口袋里奶奶剛塞的橘子糖，又想起丞愛吃的橘子味薄荷糖，心里突然被填得滿滿的。

窗外的煙花炸開，金色的光粒落在玻璃上，像撒了把碎星。展軒掏出手機，指尖在鍵盤上頓了頓，慢慢敲下一行字，連呼吸都放得輕：“寶貝，新年快樂。謝謝你，讓我懂了愛不是孤單的堅持；謝謝你，讓我敢放下過去的執(zhí)念，重新接住親情的暖；謝謝你，讓我的除夕終于有了盼頭，讓我的世界再也不孤單。我愛你?！?/p>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屋里傳來爺爺?shù)男β?，混著煙花炸開的脆響，裹著滿室的暖，成了這個除夕最踏實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