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的意識墜入黑暗時，最先感知到的是溫度——不是巖壁擠壓的冰冷，也不是赤血能量的灼熱，而是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類似母體羊水的溫潤。他試圖抬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實體，只有一團流動的意識能量，像漂浮在深海里的水母。
“你渴望力量嗎？”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不辨男女，卻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熟悉感。顧澤的意識能量劇烈波動起來——這聲音，和他偶爾在夢中聽到的、與體內(nèi)潛藏意識重疊的聲線，一模一樣。
他“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黑暗中，緩緩凝聚出一個模糊的身影，輪廓與他自己極為相似，只是周身纏繞著更深沉的金色能量，能量流中夾雜著細碎的黑色紋路，像被污染的星光。
“你是誰？”顧澤的意識化作聲音，在黑暗中回蕩。
身影緩緩轉(zhuǎn)過身，面部始終籠罩在光暈里，看不真切?！拔沂荎?！彼D了頓，金色能量輕輕波動，“也是你的上一世。”
“上一世？”顧澤的意識猛地一震。他曾懷疑過體內(nèi)潛藏的意識與自己的關(guān)聯(lián)，卻從未想過會是“前世”這樣的答案。
“你可以理解為……能量的輪回?！盞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我的意識即將消散，能在徹底湮滅前找到你，算是……了卻一樁心愿。”他伸出由能量組成的手，掌心漂浮著一顆純金色的結(jié)晶，結(jié)晶里流淌著與顧澤同源、卻更加磅礴的能量，“這是我殘存的本源力量，現(xiàn)在給你?！?/p>
金色結(jié)晶飛向顧澤的意識能量團，融入其中的瞬間，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爆發(fā)開來！顧澤感覺自己的意識像被注入了恒星的內(nèi)核，那些曾經(jīng)讓他痛苦不堪的結(jié)晶化、能量沖突，此刻都在這股力量的沖刷下變得溫順，像找到了歸宿的溪流。
“這股力量……”顧澤的意識在狂喜中帶著疑惑，“為什么給我？”
“因為你需要?！盞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也因為……你需要幫我找一個人?！?/p>
“誰？”
“J?！盞的聲音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警惕，“找到他，你會明白很多事?！?/p>
“J是誰？和我們……和海神有什么關(guān)系？”顧澤追問，他能感覺到K的意識正在快速消散。
“現(xiàn)在還不能說?！盞的身影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輪廓，“時機未到。但你要記住，無論未來遇到什么，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別像我一樣?！弊詈髱讉€字消散在黑暗中，K的意識徹底湮滅。
顧澤的意識還沉浸在“前世”與“J”的謎團里，周圍的溫潤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與尖銳的疼痛——他正在回歸身體！
“嘭！”
融合體的腳掌重重踩在冰面上，灰鱗下的肌肉收縮，將磐石的最后一點掙扎徹底碾碎。骨骼碎裂的悶響像重錘，狠狠砸在顧澤的耳膜上。他猛地睜開眼睛，左眼的金紅色光芒與右眼的金色能量交織，在石殼的縫隙中爆發(fā)出駭人的光。
他看到了。
磐石的身體像一張被揉皺的紙，火焰拐杖的殘骸插在他的胸口，鮮血在冰面上匯成一灘，正在被高溫蒸發(fā)。那雙總是帶著憨厚笑意的眼睛，此刻圓睜著，倒映著融合體猙獰的身影。
“老磐……”
顧澤的聲音從石殼中傳出，不再是嘶啞的喘息，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低沉。石殼表面的巖漿層開始出現(xiàn)裂痕，金紅色的能量像巖漿般從裂縫中涌出，將堅硬的巖石一點點熔化。
融合體似乎察覺到了異常，轉(zhuǎn)過身，復(fù)眼盯著巖壁上的顧澤，胸口的雙色結(jié)晶紅藍交替閃爍：“還沒死？正好，讓你親眼看著所有人……”
“下等的海族?！?/p>
顧澤的聲音打斷了它。這五個字清晰、冷靜，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像在評價一只擋路的蟲子。
融合體的動作猛地一滯。它能感覺到，從顧澤體內(nèi)散發(fā)的能量波動變了——不再是之前的頑強抵抗，而是一種……碾壓性的、帶著古老威壓的力量，讓它胸口的雙色結(jié)晶都開始劇烈震顫，仿佛遇到了天敵。
“你說什么？”黑霧的聲音從融合體體內(nèi)傳出，帶著難以置信的暴怒，“一個快死的人類，敢這么跟我說話？！”
“我說，你是下等的海族?！鳖櫇傻纳眢w從熔化的石殼中緩緩升起，金紅色的能量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流動的鎧甲，左臂的結(jié)晶化不再是痛苦的象征，而是覆蓋著一層流光溢彩的金色鱗片，“依靠吞噬同類獲取力量，用殘害弱者彰顯存在……你和那些在泥沼里爭食的臭蟲，沒有區(qū)別?！?/p>
“找死！”
融合體徹底被激怒。它放棄了清理殘存的平民，所有肢體同時抬起，赤紅色的高溫能量與藍色的吸力場瘋狂交織，在身前形成一個巨大的能量漩渦，漩渦中心的空間都被扭曲，發(fā)出“滋滋”的撕裂聲。
“這一次，讓你連灰都不剩！”
融合體猛地沖向顧澤，能量漩渦帶著吞噬一切的氣勢，將沿途的冰層、碎石、甚至海兵的尸體都卷入其中，化作它力量的一部分?？聃彽男U力與克拉肯的技巧，在黑霧的操控下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這一擊，足以將半個營地夷為平地。
顧澤站在原地，沒有躲避。他看著越來越近的能量漩渦，左眼的金紅色光芒與右眼的金色能量逐漸融合，在瞳孔深處形成一個旋轉(zhuǎn)的太極圖案。K殘留的力量在他體內(nèi)奔騰，林夏的意識像一道溫暖的光帶，纏繞著這股力量，讓它變得更加純粹、更加凝練。
“結(jié)束了?！?/p>
顧澤抬起右手，金紅色的能量在掌心凝聚成一柄長劍。劍身上，林夏的赤色火焰與K的金色能量交織成復(fù)雜的紋路，劍尖指向沖來的融合體，帶著一種審判般的決絕。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融合體的咆哮、能量漩渦的尖嘯、遠處平民的驚呼……所有聲音都被顧澤周身的能量場隔絕。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這頭依靠掠奪而生的怪物，和心中那片燃燒著復(fù)仇之火的廢墟。
當(dāng)能量漩渦與金紅色長劍即將碰撞的瞬間，顧澤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金紅色長劍與能量漩渦碰撞的剎那，顧澤突然收劍。不是退縮，而是將所有力量凝聚于拳。K殘留的金色能量與林夏的赤色火焰在他拳心擰成一股螺旋，空氣被這股力量擠壓出環(huán)形的音爆云，營地廢墟的碎石在拳風(fēng)掃過前就已化作齏粉。
“太快了！”黑霧在融合體體內(nèi)驚呼。他試圖操控吸力場拉扯顧澤的動作，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拳速超越了能量傳遞的極限——拳風(fēng)已經(jīng)落在灰鱗上，藍色漩渦才剛形成。
“嘭！”
第一拳砸在融合體胸口的雙色結(jié)晶上。赤紅色高溫能量像被戳破的氣球般潰散，藍色吸力場瞬間紊亂，結(jié)晶表面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融合體龐大的身軀竟被這一拳打得離地半米，復(fù)眼后的軟組織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不可能！你的力量怎么會……”黑霧的嘶吼被第二拳打斷。
顧澤的身影如同鬼魅，借著第一拳的反作用力瞬間近身，右拳貼著融合體的脖頸橫掃。金紅色能量化作無形的刀刃，竟將狂鯊的灰鱗與克拉肯的觸手同時斬斷——斷裂處的截面沒有流血，而是被高溫?zé)山购冢{色吸力場在斷口處徒勞地閃爍，卻無法再凝聚。
“第三拳！”顧澤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質(zhì)感。他左臂的金色鱗片亮起，結(jié)晶化的拳頭穿透融合體的腹部，直接攥住了那團蠕動的黑霧核心。
“呃啊——！”黑霧發(fā)出非人的尖叫。顧澤掌心的金紅色能量像巖漿般侵蝕著他的本體，那些構(gòu)成黑霧的灰霧粒子在接觸到能量的瞬間就被凈化，化作白色的蒸汽。他能感覺到狂鯊與克拉肯的殘念在此時爆發(fā)——被吞噬的意識在顧澤力量的刺激下開始反噬，融合體的肢體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給我……下去！”顧澤左手攥著黑霧核心，右手托住融合體的下巴，猛地發(fā)力。
七米高的龐然大物竟被他像拋鉛球般甩向天空。融合體在半空劃過一道拋物線，斷口處的焦黑截面灑下滾燙的能量液，像一場致命的流星雨。但顧澤沒有給它墜落的機會——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金紅色流光，追上了空中的融合體。
“這是為了眼鏡！”
“為了鐵牛！”
“為了老磐！”
每一聲怒吼都伴隨著一次撞擊。顧澤的拳頭從不同角度落在融合體身上，時而化作鑿子專攻結(jié)晶裂痕，時而化作重錘砸向關(guān)節(jié)連接處。狂鯊的蠻力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成了累贅，克拉肯的技巧早已被意識反噬攪亂，黑霧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鎧甲”被一點點撕碎。
當(dāng)融合體的軀體在空中解體時，顧澤正攥著最后一塊還算完整的軀干——狂鯊的頭部與克拉肯的觸手纏繞成的球狀物。他將金紅色能量全部灌注于左臂，結(jié)晶化的手臂竟在此時伸長半米，像一柄金色的長矛，從狂鯊的眼窩直刺而入。
“噗嗤！”
能量矛貫穿了整個軀體，將里面的黑霧核心徹底釘在矛尖。顧澤在空中旋身，借著離心力將這團殘骸狠狠砸向地面——不是營地廢墟，而是他被鑲進過的那面巖壁。
“轟！”
殘骸與巖壁碰撞的瞬間，金紅色能量猛地炸開?？聃彽念^骨、克拉肯的觸手、還有黑霧的灰霧，在這場爆炸中被徹底撕碎。但黑霧的核心并未消散——灰霧凝聚成一張模糊的人臉，猩紅的光點里寫滿了恐懼。
“第三能力！黑霧逃竄！”
人臉突然淡化，化作一縷極細的灰絲，試圖順著巖壁的縫隙鉆入地下。這是他最后的底牌，消耗三分之二的本源力量換取瞬間轉(zhuǎn)移，哪怕會虛弱數(shù)年，也好過被徹底凈化。
“逃得掉嗎？”
顧澤的聲音在灰絲即將鉆入縫隙時響起。他的身影早已擋在巖壁前，掌心的金紅色能量形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灰絲撞在網(wǎng)上，像撞進了燒紅的鐵鍋，瞬間被燙得蜷縮起來，重新凝聚成黑霧的人臉。
“你到底是誰？！”黑霧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力量不僅克制他，更像是專門為凈化他而生。
“要你命的人?！鳖櫇傻娜^落在人臉中央。這一次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金紅色能量像潮水般涌入黑霧核心，將那些灰霧粒子逐一分解、凈化。
“沒用的！沒用的！”黑霧在能量侵蝕中瘋狂嘶吼，“海神不會放過你！他的實驗室里有……”
“閉嘴?！鳖櫇傻娜^加重了力道，“你這種貨色，不配提他的名字?！?/p>
“沒用！沒用！沒用！”黑霧的嘶吼變成癲狂的詛咒，“去死吧！低賤的……”最后的“人類”二字沒能說出口。他的核心在金紅色能量中徹底消融，灰霧粒子被分解成最基礎(chǔ)的能量單位，飄散在空氣中，連一絲污染都沒留下。
狂鯊與克拉肯的殘骸在此時失去能量支撐，化作普通的血肉落在地上。顧澤落在廢墟中央，看著那灘迅速冷卻的血肉，左臂的金色鱗片開始剝落，拳心的金紅色能量像潮水般退去。
“結(jié)束了？”他低聲問，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的空曠。
“嗯，結(jié)束了?！盞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比之前更加微弱，“我的力量，你也用不上了?！?/p>
顧澤感覺到體內(nèi)那股磅礴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金色能量像退潮般縮回心臟位置，左臂的結(jié)晶化痕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只在手腕處留下一道淺淺的金色紋路。那些屬于K的記憶碎片也開始模糊，只剩下“J”這個名字，像刻在骨頭上般清晰。
“收回去了？”顧澤看著自己恢復(fù)常態(tài)的手掌，掌心還殘留著能量流動的麻癢感。
“留著也是負(fù)擔(dān)?！盞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你剛才說得對，最終能靠的，只有自己。”
最后一縷金色能量從顧澤體內(nèi)抽離時，他踉蹌了一下，膝蓋重重砸在冰面上。營地的風(fēng)帶著血腥味吹過，他這才感覺到渾身的傷口在同時叫囂——肩膀的貫穿傷、后背的擦傷、被吸盤撕裂的手腕……之前被力量壓制的疼痛此刻全部爆發(fā)，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但他沒有倒下。
顧澤緩緩抬起頭，看向輻射區(qū)深處。那里的黑暗依舊濃重，但他的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迷茫。K的力量消失了，林夏的能量也化作了他血脈里的烙印，現(xiàn)在支撐他的，是自己的意志。
“海神，J……”他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扶著巖壁慢慢站起，“不管你們是誰，不管藏著什么，我都會找到答案?！?/p>
遠處，幸存的平民和隊員們小心翼翼地走出來，看著站在廢墟中央的顧澤，眼神里有敬畏，有感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小水被一個隊員攙扶著，手腕上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看著顧澤的背影，突然挺直了腰板。
顧澤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朝著避難所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力量會消失，伙伴會離開，但只要還能站起來，這條路就必須走下去。
因為能依靠的，從來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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