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秋后的第一場雨剛過,小區(qū)里的石板路還浸著濕意,阿哲踩著水洼往老K家走時,腳底下突然“哐當”一聲——不是踩進了積水坑,是右腳邊的井蓋被他的鞋跟碰得晃了晃,邊緣的鐵皮翹起來半寸,露出底下黑黢黢的縫。
“小心!”老K正好掀著門簾出來,手里還攥著個剛擰干的拖把,見阿哲趔趄了一下,趕緊把拖把往門后一靠,幾步跑過來拽他,“這破井蓋早該管管了,前兒個我瞅見送菜的三輪車從這兒過,壓得它‘嗷嗷叫’?!?/p>
阿哲蹲下身扒著井蓋沿看,這井蓋是鑄鐵的,邊緣卻銹得像塊發(fā)脆的餅干,被碾壓的地方凹下去一塊,與周圍的水泥臺脫了節(jié),腳一踢就晃悠。“不止這一個?!彼ь^往小區(qū)深處望,“昨天走3號樓那邊,靠花壇那個井蓋,縫里都能塞進去半塊磚,傍晚遛彎的王嬸還差點崴了腳?!?/p>
老K也蹲下來,用手指戳了戳井蓋凹處的銹跡,指尖立刻沾了層黃渣:“這哪是井蓋啊,是懸在地上的‘陷阱’。咱小區(qū)這幾條路,最近總來重型貨車——不是送裝修材料的,就是拉廢品的,都圖抄近道從南門穿進來,不壓壞才怪?!?/p>
兩人順著路往小區(qū)里走,沒到十分鐘就數出三個“問題井蓋”:3號樓旁的那個裂了道斜紋,像道沒長好的疤;兒童游樂設施旁邊的更糟,井蓋邊緣直接缺了個角,露出的鋼筋頭戳在外面,早上有孩子蹲在旁邊撿皮球,差點被劃到;最嚴重的是靠近西門的那個,被壓得整個往下陷了兩指寬,下雨天積的水全往縫里灌,走旁邊過能聽見“咕嘟咕嘟”的冒泡聲。
“得管?!崩螷蹲在游樂設施旁的井蓋邊,看著幾個跑過的孩子,眉頭擰成了疙瘩,“這要是誰家娃沒留神踩空了,可不是鬧著玩的?!?/p>
阿哲掏出手機拍了照,又在業(yè)主群里翻了翻——果然,前幾天就有住戶提過“井蓋晃得厲害”,只是當時沒人當回事,幾句討論就沉了。他把剛拍的照片發(fā)進去,配了句:“這幾個井蓋得趕緊修,尤其游樂設施旁邊那個,孩子多危險?!?/p>
消息剛發(fā)出去,王嬸就秒回了:“可不是嘛!我那天就是踩了3號樓那個,差點摔著!”緊接著,帶孫子的劉姐也接話:“我早上還跟孩子說別往井蓋邊跑,這哪能光靠說啊?!睕]一會兒,群里就攢了二十多條消息,都是催著修井蓋的。
“先找物業(yè)?!卑⒄苁掌鹗謾C,“他們管著小區(qū)進出,先得把貨車攔下來,不然修好了也白搭?!?/p>
兩人往物業(yè)辦公室走時,正好撞見輛藍色貨車要往里開,保安老李正攔著,司機探出頭嚷嚷:“我就送兩袋水泥到5號樓,繞路得多走二里地!”
“不能進?!崩螷直接往車頭前一站,指了指路邊的井蓋,“你自己瞅,這路能經得住你這貨車壓?剛壓壞仨井蓋了,再進,回頭孩子掉井里你負責?”
司機瞥了眼路邊晃悠的井蓋,沒再吭聲,嘟囔著“麻煩”,慢慢把車倒了回去。老李松了口氣,跟阿哲和老K說:“我攔好幾天了,有的司機聽,有的不聽,你們來得正好,趕緊跟物業(yè)說說,要么設個路障,要么給市政打個電話修井蓋?!?/p>
物業(yè)的小張正對著電腦填報表,聽阿哲和老K說明來意,頭都大了:“我早給市政打過電話了!他們說最近全市排查老舊管網,維修隊排不過來,讓咱先自己做警示,等下周才能排到咱這兒?!?/p>
“下周?”老K急了,“游樂設施旁邊那個等得起?萬一這幾天出事了呢?”
“我也沒辦法啊。”小張攤手,“市政那邊就這答復,我總不能自己去換井蓋吧?”
“警示得做?!卑⒄軟]揪著“等下周”較勁,“先讓大家別踩。物業(yè)有警示帶嗎?我們自己先把這幾個井蓋圍起來?!?/p>
小張趕緊從倉庫翻出兩卷紅白條的警示帶,還有幾張“小心地滑”的警示牌。阿哲和老K扛著東西往回走,路過小賣部時,老K進去買了兩卷寬膠帶和一支馬克筆——警示牌不夠,他打算自己寫。
兩人先去了游樂設施旁的井蓋。阿哲扯著警示帶,繞著井蓋圍了個圈,老K蹲在地上,把膠帶粘在警示牌背面,往警示帶旁邊的墻上貼。貼完了又覺得不夠,掏出馬克筆在硬紙板上寫:“井蓋破損,請勿靠近”,寫完往地上一插,正好擋在孩子常跑的路徑上。
3號樓旁的井蓋在單元門口,人來人往的。阿哲干脆把警示帶纏在了旁邊的路燈桿上,繞著井蓋圍了個半圈,留著供人走的過道,老K則挨家挨戶敲門,跟住戶說:“路過留神點,別踩井蓋邊?!?/p>
最費勁的是西門那個下陷的井蓋,旁邊就是花壇,警示帶沒處固定。阿哲瞅著花壇里的舊竹竿,跟老K說:“拆兩根竹竿當樁子?!眱扇宿读怂母贮c的竹竿,削掉頂上的枝丫,往井蓋四周的土里一插,再把警示帶纏在竹竿上,才算把它圈了起來。
忙活到中午,三個井蓋都圍上了警示帶,旁邊要么貼著警示牌,要么插著自制的提醒牌。路過的住戶見了,都跟兩人道謝,劉姐還端來兩杯水:“可多虧了你們倆,不然我這心總懸著?!?/p>
“光有警示也不行。”阿哲喝著水,跟老K說,“得催市政。他們說排不過來,咱就多打幾個電話,讓他們知道這事兒急?!?/p>
接下來三天,阿哲和老K分工——阿哲每天早中晚給市政的維修熱線打個電話,每次都把“有孩子在旁邊玩”“已經陷下去了”強調三遍;老K則每天去瞅井蓋,警示帶松了就重新綁,有人往警示帶里扔垃圾就撿出來,還在業(yè)主群里發(fā)“每日井蓋播報”,附張警示帶的照片,提醒大家別掉以輕心。
第三天下午,阿哲正打電話時,市政那邊終于松了口:“行了行了,知道你們急,明天上午派個小隊過去,先把那幾個危險的修了?!?/p>
阿哲趕緊把消息發(fā)到業(yè)主群里,群里立刻炸了鍋,劉姐發(fā)了三個“感謝”的表情包,王嬸說:“等修好了我給維修師傅遞瓶水!”
第二天一早,阿哲和老K特意起了個大早,在小區(qū)門口等維修隊。八點剛過,輛印著“市政維修”的黃色工程車就開了進來,下來三個穿藍色工裝的師傅,扛著新井蓋和工具。
“就是這幾個?”領頭的師傅看了眼阿哲手機里的照片,指著游樂設施旁的井蓋問。
“對!這個最急!”老K趕緊引著人過去。
師傅們手腳麻利,先把舊井蓋撬起來——底下的水泥座都被壓裂了,碎塊“嘩啦啦”往下掉。“這得先修底座?!睅煾祻能嚿习醽泶?,和著水攪成糊狀,往底座的縫里填,“不然新井蓋安上也站不穩(wěn)?!?/p>
阿哲和老K在旁邊遞工具,遞水,看著師傅們把裂了縫的底座補好,又把新井蓋穩(wěn)穩(wěn)放上去,用扳手擰緊邊緣的螺絲?!斑旬敗薄獛煾涤媚_踩了踩新井蓋,紋絲不動,比原來結實多了。
三個井蓋修了倆小時,等最后一個也換完,老K蹲在新井蓋上拍了拍,跟敲鼓似的“咚咚”響:“得嘞!這下踏實了!”
師傅收拾工具時,劉姐真端著幾瓶礦泉水過來了,硬塞給師傅們:“辛苦你們了!可算修好了,孩子在這兒玩我也放心了?!?/p>
送維修隊走時,阿哲特意跟領頭的師傅說:“以后要是還有貨車往小區(qū)里開壓井蓋,我們還得給你們打電話啊?!?/p>
師傅笑著擺手:“不用等壓壞了再打,你們先讓物業(yè)在南門設個限高桿,貨車進不來,井蓋就壞得慢了?!?/p>
這話提醒了阿哲。他和老K又轉頭找了物業(yè),小張這次倒是痛快:“早該設了!我下午就聯(lián)系廠家,這周就把限高桿裝上?!?/p>
過了兩天,小區(qū)南門真立起了個黃色的限高桿,上面寫著“限高2米,貨車禁入”。阿哲和老K路過時,正好看見王嬸帶著小孫子在新井蓋上跳——孩子穿著防滑鞋,踩在穩(wěn)穩(wěn)的井蓋上,咯咯地笑。
“你看,”老K往阿哲身邊湊了湊,聲音里帶著笑,“咱這‘維權’沒白維吧?這井蓋踏實了,孩子笑得多歡?!?/p>
阿哲點頭,看著限高桿下慢慢開過的自行車,又看了眼路邊穩(wěn)穩(wěn)當當的井蓋,心里敞亮得很——這些看著不起眼的小事,其實最要緊,你多上點心,多往前站一步,日子就能踏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