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接連數(shù)日陰雨綿綿，濕冷的空氣仿佛能滲入骨髓。北鎮(zhèn)撫司內(nèi)，沈硯手背上的“腐骨瘴”青痕已淡去許多，但經(jīng)脈間殘留的陰寒之氣仍讓他時不時感到指尖麻痹，尤其在這濕寒天氣里，更為不適。他放下卷宗，指尖無意識地捻了捻，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日蘇棠指尖殘留的溫軟觸感和刺鼻甜香，心頭一陣煩躁。

“大人！”千戶楊岳腳步匆匆進來，臉色凝重，“城西瑞王府出事了！半個時辰前急報，老…老王妃她…‘詐尸’了！”

沈硯眸中寒光一閃：“仔細說！”

“昨夜老王妃薨逝，壽材剛停在瑞王府的頤年堂。今夜守靈的幾個丫鬟和小廝突然尖叫著跑出來，說親眼看見王妃娘娘…自己坐了起來！還…還走下靈床！”楊岳深吸一口氣，“王府管事當場嚇昏一個，護衛(wèi)壯著膽子進去查看，說靈床上果然空了！如今王府已亂作一團，世子爺緊閉內(nèi)院，派人火速來報，懇請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邪！”

“鎮(zhèn)邪？”沈硯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譏誚，“北鎮(zhèn)撫司只鎮(zhèn)人禍，不鎮(zhèn)鬼魅。備馬！叫上仵作陳伯…還有那個‘狗鼻子’?！彼D了頓，補充道：“蘇棠。”

瑞王府，頤年堂。厚重的烏云遮蔽了月色，只有慘白的燈籠在風雨中搖曳，將幢幢樹影投射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如同扭曲的鬼爪。頤年堂大門敞開，里面燭火通明，卻更添陰森。靈幡低垂，香燭氣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泥土腐爛的腥甜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王府管事趙福臉色煞白，抖如篩糠，語無倫次地向沈硯描述：“…真的…真的看見了！娘娘她…眼都沒睜開，就那么直挺挺地坐起來…然后…然后就下地了！腳步僵硬…像…像木頭人…往…往后院方向去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沒找到…”

沈硯面無表情地聽著，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靈堂。棺蓋半開，里面空空如也，錦被凌亂。地上并無明顯拖拽痕跡。他蹲下身，指尖拂過冰冷的棺木邊緣，又湊近聞了聞棺內(nèi)殘留的氣息——除了濃郁的香料味，那股泥土腥甜氣更濃了。

蘇棠跟在陳伯身后，一踏入靈堂，小巧的鼻翼就劇烈翕動起來?！按笕?！”她顧不得害怕，指著棺木內(nèi)壁一處不易察覺的、指甲蓋大小的暗褐色污漬，“這里有股…很特別的味道，除了泥腥，還有…一種蟲子留下的黏液味，很淡，但刺鼻！”

沈硯眼神一凝：“蟲子？”

“嗯！像是…死掉的蜈蚣或者蜘蛛曬干后碾碎的味道，又混了別的…”蘇棠努力分辨著。

就在這時，后院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啊——鬼?。。　?/p>

緊接著是雜亂的奔跑聲和兵刃撞擊聲！

沈硯身形如電，瞬間沖出靈堂，繡春刀已出鞘半寸！蘇棠和陳伯也連忙跟上。

王府后花園，假山旁。一個王府侍衛(wèi)癱軟在地，屎尿齊流，指著前方黑暗處，眼珠幾乎瞪出眼眶：“走…走了！又…又走了！”

前方地上，赫然躺著一具尸體！穿著王府二等侍衛(wèi)的服飾，面色青灰，雙目圓睜，充滿了驚駭。詭異的是，他的姿勢極不自然，一條胳膊向前伸著，仿佛臨死前還在指向某個方向，雙腿微曲，像是…僵直地行走時突然倒下。

沈硯蹲下檢查尸體。尸體尚有余溫，死去不久。頸部有一道深深的淤痕，顯然是被大力扼死。但最讓沈硯注意的是死者緊握的右手。他掰開僵硬的手指，掌心赫然攥著一小片東西——小指甲蓋大小，灰白色，像是某種骨片，質(zhì)地堅硬，邊緣打磨得異常鋒利，上面似乎還刻著極其細微的、扭曲如蛇蟲的紋路。

“這是什么？”蘇棠湊近，那股刺鼻的腥甜氣再次襲來，源頭正是這片骨片！

“骨制品…”沈硯眼神幽深。他將骨片小心收起，目光投向尸體倒下的方向——那是王府廢棄已久的西角院。

“搜！封鎖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沈硯冷聲下令。

“大…大人！”趙福連滾爬爬地過來，哭喪著臉，“找…找到了！老王妃…在…在荷花池邊…又…又不動了！”

一行人趕到荷花池邊。只見老王妃穿著壽衣，直挺挺地站在及膝深的冰冷池水里，背對著眾人，花白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一動不動。風雨吹打著她的衣衫，場景詭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

幾名護衛(wèi)遠遠圍著，瑟瑟發(fā)抖，無人敢上前。

沈硯毫不猶豫，踏入冰冷的池水，一步步走向老王妃。蘇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老王妃雙目緊閉，面色灰敗，確已死去多時。她的脖頸處，赫然也有一道與死去侍衛(wèi)相似的淤痕！更詭異的是，她的耳垂上，戴著一只小小的、造型古樸的骨制耳環(huán)，上面同樣刻著扭曲的蛇蟲紋路，與侍衛(wèi)手中那片如出一轍！

“骨鈴…”沈硯瞳孔微縮，他想起了卷宗中記載的西南邪巫秘術(shù)。傳聞中，以特殊骨器為媒介，配合巫咒，可操控尸身行動，稱為“走影”。而操控者手中，往往有一個能發(fā)出特定聲響的核心——“骨鈴”。

就在這時！“叮鈴——”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脆響，不知從王府哪個角落傳來！那聲音空靈、冰冷，帶著一種金屬摩擦骨頭的質(zhì)感，瞬間敲在所有人的心上！“骨鈴聲！”不知哪個護衛(wèi)崩潰地喊了出來。

幾乎在鈴聲響起的同時，站在池水中的老王妃尸身，猛地睜開了眼睛！空洞無神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近在咫尺的沈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那僵硬的嘴角，竟緩緩向上扯出了一個極其怪異的“笑容”！

饒是沈硯心志如鐵，也被這突如其來、超越常理的一幕驚得氣息一滯！

說時遲那時快！“老王妃”僵硬的雙臂猛地抬起，十指如爪，帶著一股陰冷的腥風，直插沈硯咽喉！動作僵硬卻迅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