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習(xí)結(jié)束沒半個月,一輛軍綠色越野車就碾過海防連門口的沙土路,停在了營房前。袁朗穿著常服,肩上的星徽在陽光下晃眼,手里還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說是給老戰(zhàn)友帶的“家鄉(xiāng)特產(chǎn)”。
連長王猛把人往辦公室領(lǐng),臉拉得老長:“袁參謀,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特產(chǎn)’,怕不是給我下的套?”
袁朗笑哈哈地拆包,露出里面幾瓶包裝粗糙的藥酒:“純粹順路,聽說你老寒腿犯了。”話雖這么說,眼神卻跟雷達似的,在營區(qū)里掃來掃去。
果然,沒聊兩句就繞到了正題上?!澳銈冞B那個沈澈,”袁朗抿了口茶,“演習(xí)時表現(xiàn)不錯,是塊好料子。”
王猛把茶杯往桌上一墩:“我就知道!袁朗,你少打我兵的主意!老A是厲害,可我們海防連也不是菜園子,想挖就挖?”
“話不能這么說,”袁朗放下茶杯,語氣正經(jīng)起來,“是金子就得放對地方。沈澈那小子,對環(huán)境的敏感度、水下作業(yè)的天賦,在這兒太屈才了?!?/p>
“屈不屈才輪不到你說!”王猛瞪著眼,“他是我親手帶出來的兵,體能、戰(zhàn)術(shù)樣樣拔尖,留這兒守海疆,哪兒不好?”
兩人吵了半天,從辦公室吵到訓(xùn)練場,最后王猛被氣笑了:“你要是能說動他自己點頭,我沒意見。但想讓我放人?門兒都沒有!”
袁朗要的就是這句話。他沒再跟王猛掰扯,轉(zhuǎn)身往士兵宿舍走。路過食堂時,正撞見沈澈端著盆在洗作訓(xùn)服。泡沫漫過他的手腕,陽光曬得他脖頸處的皮膚泛著健康的麥色,比起演習(xí)時那副容易臉紅的樣子,多了幾分沉穩(wěn)。
“沈澈?!?/p>
沈澈抬頭,看見袁朗時愣了一下,趕緊放下盆站直:“袁參謀?!?/p>
“忙呢?”袁朗走過去,瞥了眼盆里的衣服,“洗得挺干凈,比我們隊里那幫邋遢鬼強?!?/p>
沈澈沒接話,只是覺得這人來意不善——連長剛才在遠處瞪了他好幾眼,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跟你說個事。”袁朗蹲下身,幫他把漂在水面的襪子撈起來,“老A在招人,我覺得你合適?!?/p>
沈澈手里的肥皂“咚”一聲掉回盆里。他看著袁朗,對方眼里沒了演習(xí)時的戲謔,只有認真:“老A的訓(xùn)練強度,是你現(xiàn)在的十倍不止。每天面對的不是海浪,是真刀真槍的實戰(zhàn)模擬。怕嗎?”
“不怕?!鄙虺簬缀跏敲摽诙?,說完又有點猶豫,“可是……我在這兒挺好的?!?/p>
“挺好?”袁朗挑眉,“每天巡邏、站崗、挖海蠣子?你以為你那次臺風(fēng)天救漁船,靠的是運氣?是你骨子里對水的直覺,對危險的預(yù)判——那是你的天賦?!?/p>
他站起身,往海邊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海是你的根,但不能是你的天花板。想不想看看,離開這片海,你能走到哪一步?
袁朗的聲音不大,就像是帶著蠱惑一般,讓人忍不住瞎想,老A,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部隊,會給未來帶來怎么樣的變化?
沈澈沉默了。他望著遠處翻涌的浪濤,手心忽然有點癢。就像當初莫名其妙想來當兵一樣,此刻心里也有個聲音在喊:去看看。
“不用現(xiàn)在答復(fù)我?!痹蕪目诖锾统鰝€小本子,寫下一串號碼,“想通了,打這個電話。給你三天時間?!?/p>
他轉(zhuǎn)身要走,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別擔(dān)心你連長,我會搞定他。不過……要是你不敢來,我可會笑你一輩子?!?/p>
沈澈捏著那張紙條,指尖微微發(fā)緊。這次,臉頰沒紅,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點燃了,燒得滾燙。
袁朗走出營區(qū)時,王猛正叉著腰站在門口,臉還是黑的:“人給你聊了?”
“聊了?!痹市Φ玫靡猓笆O碌?,看他自己。”
“我就不信他會走!”王猛哼了一聲,卻在袁朗上車時,低聲加了句,“要是他真去了……替我多照看著點。”
袁朗扶在車門上的身影一愣,隨即笑了笑,對于自己這個嘴硬心軟的老戰(zhàn)友,他是再了解不過的了。
越野車揚起一陣沙塵,往內(nèi)陸駛?cè)?。沈澈站在營房門口,手里還攥著那張紙條。海風(fēng)掠過耳邊,像在催促,又像在挽留。他知道,不管選哪條路,都是一場新的冒險。而這一次,他不想再被什么東西困住——無論是記憶,還是這片他深愛著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