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將那顆影蟲珠拋向空中,珠子在落回他掌心的過程中不斷膨脹,最后化作面水鏡。鏡中浮現(xiàn)出混沌初開的景象:阿薩斯托沉眠的混流深處,三縷本源飄出,其中一縷化作頭巨大的黑山羊,羊蹄下流淌的血肉,正與門之鑰的碎片產(chǎn)生共鳴。
“秩封印三柱神時,故意讓他們的權(quán)柄互相滲透?!蔽g的聲音里帶著嘲弄,“門之鑰鎖著空間,也鎖著黑山羊的生命母質(zhì);母巢孕育畸形,卻離不開伏行之混沌的溝通之力;而混沌淵的異能者,每一次引魂燈亮起,都在替門之鑰積蓄空間能量。”
水鏡突然碎裂,化作無數(shù)灰紅色的光點,沒入蝕的鎧甲。他的暗金甲片上,黑色紋路組成的阿薩斯托印記變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印記深處,三枚模糊的符文正在旋轉(zhuǎn)——那是三柱神的權(quán)柄印記。
“你在吸收他們的力量?!绷轴越K于明白蝕的目的,“不止是門之鑰,你想集齊三柱神的權(quán)柄,喚醒阿薩斯托?!?/p>
“喚醒?”蝕笑了,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與阿吉相似的狂熱,“阿薩斯托從未沉睡。他只是在等,等秩序與混沌再次融合,等有人替他找回最初的形態(tài)?!?/p>
他突然抬手,暗金色的甲掌拍向驛館的梁柱。那些纏繞在共鳴石上的肉芽突然炸開,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血線,順著蝕的指尖涌入他的鎧甲。共鳴石發(fā)出凄厲的嗡鳴,表面的銀黑紋路迅速褪去,變成死氣沉沉的青灰色。
“秩用共鳴石監(jiān)視權(quán)柄流動,我就用母質(zhì)污染它?!蔽g活動著手指,黑色紋路在甲套上流轉(zhuǎn),“現(xiàn)在,混沌淵和蠱地的異動,他再也察覺不到了?!?/p>
林嵩的長戟突然前刺。銀黑氣流順著戟刃爆發(fā),卻在觸及蝕的鎧甲前被道無形的屏障擋住——那屏障由無數(shù)灰紅色的影蟲組成,蟲翅振動的頻率恰好抵消了空間權(quán)柄的波動。
“你體內(nèi)的秩序之力,還沒完全接納混沌?!蔽g輕描淡寫地撥開長戟,暗金甲腕撞上林嵩的護心鏡,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就像穿著不合腳的鞋,怎么走得遠?”
林嵩感覺一股狂亂的力量順著手臂涌入體內(nèi),太極圖碎片劇烈旋轉(zhuǎn),銀色符文與黑色紋路互相撕扯,在他胸腔里炸出灼痛感。他踉蹌后退,撞在天井的石桌上,石桌瞬間崩裂,碎石中滲出灰紅色的母質(zhì),像被喚醒的血液。
“玄鐵鎮(zhèn)歸墟里的意識,是你故意留下的吧?”蝕步步緊逼,暗金色的甲胄在月光下投下狹長的陰影,“用秩序包裹混沌,讓他們以為自己獲得了新生,其實只是在替你孕育更純粹的力量?!?/p>
林嵩猛地噴出一口血。血珠在空中化作銀黑交織的光點,沒入周圍的殘垣斷壁。那些被母質(zhì)污染的青石板突然開始蠕動,凝結(jié)成無數(shù)細小的、半銀半黑的鱗片,像某種生物的皮膚。
“它們在選擇新的宿主?!蔽g的目光掃過那些鱗片,瞳孔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被狂熱取代,“看,連混沌都在幫你。放棄秩的枷鎖吧,林嵩,我們本就是一體的。”
他突然撕開自己的護心鏡,露出里面跳動的、灰紅色的心臟。心臟表面刻著與林嵩太極圖碎片相似的紋路,只是通體漆黑,像被墨汁浸透的活物。
“這是阿薩斯托賜予我的‘混沌之心’?!蔽g的聲音帶著蠱惑,“只要你愿意,也能擁有它。到那時,空間、生命、溝通……所有權(quán)柄都會為你所用,你可以重建鴻蒙,成為新的虛無?!?/p>
林嵩的視線落在蝕的心臟上。那跳動的頻率,竟與自己體內(nèi)混沌與秩序糾纏的力量完全同步。他甚至能感覺到,蝕的心臟里,藏著無數(shù)破碎的意識——那些來自玄鐵鎮(zhèn)的、青甲驛的、甚至蠱地的生命殘響,都在發(fā)出渴望融合的嘶吼。
“你把他們都變成了養(yǎng)料?!绷轴缘穆曇羲粏。L戟拄在地上,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歸墟里的重生,青甲衛(wèi)的沉睡,都是你的騙局。”
“是饋贈。”蝕合上護心鏡,語氣理所當(dāng)然,“能成為阿薩斯托蘇醒的一部分,是他們的榮幸。就像你,秩的代理人,最終也會明白,秩序只是混沌的另一種形態(tài)。”
就在這時,驛館外突然傳來密集的蟲鳴。那些聲音尖銳而瘋狂,像無數(shù)把小刀在切割空氣。蝕的臉色微變,抬頭看向蠱地方向——那里的夜空,正被一片灰紅色的云團覆蓋,云團里隱約能看見巨大的羊頭輪廓。
“母巢……提前覺醒了?!蔽g的聲音里帶著意外,“看來秦野沒能攔住它們。”
林嵩的空間權(quán)柄突然劇烈波動。他“看見”蠱地的沼澤正在沸騰,無數(shù)畸形生命擁向母巢,被樹干上的胎兒吞噬。而秦野帶著阿吉和二狗子,正被數(shù)不清的影蟲包圍,少年們身上的銀黑護盾已經(jīng)變得黯淡,像風(fēng)中殘燭。
“你故意引我回來,就是為了讓母巢失控?!绷轴越K于明白蝕的算計,“你需要黑山羊的生命母質(zhì),來完善你的混沌之心。”
蝕沒有否認(rèn)。他的暗金鎧甲突然爆發(fā)出濃烈的黑光,背后凝結(jié)出對巨大的、蝙蝠般的翅膀,翅膀上布滿了眼睛狀的紋路,正齊刷刷地盯著蠱地方向。
“沒時間陪你玩了?!蔽g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等我吸收了母巢的力量,會回來找你的。希望那時,你已經(jīng)做出了正確的選擇?!?/p>
翅膀扇動的瞬間,他的身影化作道黑虹,消失在蠱地的方向。而隨著他的離開,驛館里那些被母質(zhì)污染的殘垣斷壁突然開始崩潰,無數(shù)灰紅色的影蟲從碎石中涌出,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它們在追逐蝕的氣息,也在追逐母巢的召喚。
林嵩掙扎著站起來。體內(nèi)的太極圖碎片突然發(fā)出清越的鳴響,銀色符文與黑色紋路不再撕扯,而是開始以一種新的頻率旋轉(zhuǎn),形成個不斷擴大的漩渦。那些涌向蠱地的影蟲在靠近漩渦時,突然像被無形的線牽引,紛紛轉(zhuǎn)向,沒入漩渦之中。
“原來……這才是歸墟的真正用途。”林嵩喃喃自語。
他終于明白,歸墟不是埋葬錯誤的地方,也不是融合混沌與秩序的搖籃,而是一個“容器”——一個能收納所有殘響、所有余燼、所有被遺棄的生命意識的容器。而他,就是這個容器的鑰匙。
太極圖碎片旋轉(zhuǎn)的速度越來越快,銀黑光芒沖天而起,與蠱地方向的灰紅云團遙相呼應(yīng)。林嵩能感覺到,秦野、阿吉、二狗子,甚至那些畸形生命的意識,都在通過這道光芒傳遞信息——恐懼、憤怒、渴望、求生……無數(shù)情緒交織在一起,化作股龐大的、既非秩序也非混沌的力量。
“去吧?!绷轴运砷_長戟,任由那道銀黑光芒將自己包裹,“去告訴他們,選擇的權(quán)利,從來都在自己手里。”
光芒爆發(fā)的瞬間,他的身影消失在青甲驛的廢墟中。只留下那柄長戟,斜插在碎裂的青石板上,戟刃上的銀黑紋路,正緩緩流向蠱地方向,像一條連接著秩序與混沌的、看不見的路。
而在驛館最深的密室里,那塊被母質(zhì)污染的界碑,突然滲出一滴銀黑交織的液體。液體落在地上,化作一只半銀半黑的蟲子,抖了抖翅膀,朝著蠱地的方向爬去。它的背上,馱著一小塊破碎的共鳴石碎片,碎片里,隱約能看見秩的影子在嘆息,阿薩斯托的混流在低語。
這場從鴻蒙之初就開始的角力,從來都不是誰吞噬誰,而是在無數(shù)次碰撞、融合、選擇中,尋找著新的平衡。就像此刻的林嵩,正朝著母巢飛去,既不是為了守護秩序,也不是為了擁抱混沌,只是為了弄明白——當(dāng)所有權(quán)柄匯聚時,那個最初的“字”,究竟是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