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悶熱黏在皮膚上,即使室內(nèi)開著冷氣,外出歸來的潮意依舊揮之不去。
水清璃反手關(guān)上臥室門,將那份屬于外面的喧囂徹底隔絕。他沒有開大燈,只借著浴室透出的光,徑直走向那片水汽氤氳的空間。
冰涼的水流沖刷而下,試圖洗去這一整天的紛亂嘈雜——機場那“意外”的觸碰,車里甜軟的嗓音,餐廳過分熱情的笑意,還有車庫里那個讓他無處遁形的問題。
水珠砸在瓷磚上,碎裂成更細小的水霧,卻沖不散腦海里那雙總是含笑的眼。
他關(guān)掉水,站在盥洗臺前。鏡面蒙著霧氣,他抬手抹開一片清晰,盯著里面那個眉頭微鎖的男人。水珠順著發(fā)梢滴落,沿著頸側(cè)滑下。
眼底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疲乏,和更深的、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困惑。
他這一天所有的情緒起伏,竟全都系在那個十多年未見、突然闖進他生活的“妹妹”身上。
這失控的感覺糟糕透頂。
“不能再這樣了?!?/p>
他低聲告誡,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冷硬。必須拉回距離,重掌局面。
他用寬大的浴巾裹住腰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殘余的躁動,擰開了浴室的門。
幾乎同時,臥室的門鎖傳來“咔噠”一聲輕響。
王默抱著一疊文件推門而入,像是正要找他。
她換上了淺粉色的睡衣褲,長發(fā)柔軟地披散著,卸去了白日的明艷,多了幾分居家的溫軟。
抬頭撞見剛從浴室出來的他,她的腳步霎時頓住,眼眸因驚訝而微微睜大。
空氣凝滯了片刻。
水清璃也猝不及防地停在原地。
發(fā)梢的水珠不斷滴落,滑過喉結(jié),沒入浴巾邊緣。
氤氳的水汽尚未散盡,柔和了他慣常冷硬的輪廓,卻讓那雙被水浸潤過的眼,在昏黃光線下顯得格外深濃。
王默的視線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不受控制地掠過他滴著水的發(fā)梢,水珠滾過鎖骨的軌跡,緊實流暢的胸腹線條,最終定格在那條白色的浴巾邊緣。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某個閨蜜擠眉弄眼的調(diào)侃不合時宜地蹦入腦?!?/p>
臉頰瞬間燒燙起來,熱度迅速蔓延。
大腦空白了一瞬,連懷里抱著什么、為何而來都忘得一干二凈。
水清璃清晰地看到她臉上迅速暈開的緋紅,以及那雙瞬間寫滿無措和驚艷的眸子。
那目光帶著燙人的溫度,掃過他裸露的皮膚,激起一陣細微而陌生的戰(zhàn)栗。
他猛地回神,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后退半步,“砰”地一聲將浴室門重新甩上,厚重的實木門板隔絕了所有視線。
聲響震得王默一顫,驟然驚醒。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直勾勾地盯著……看了那么久!
“我……我……”她對著緊閉的門板,聲音又小又慌,語無倫次,“我是想……問你要不要……吹風(fēng)機!對!吹風(fēng)機!”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荒謬。他應(yīng)該不需要吧,平時大概毛巾擦擦就好。
里面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鼓噪著耳膜。
王默更覺窘迫,懷里的文件都快抱不穩(wěn)。
“我……我去拿!”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轉(zhuǎn)身“咔嚓”一聲帶上了臥室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才敢大口喘氣。
浴室內(nèi),水清璃背靠著冰冷的瓷磚墻,同樣能聽到自己失序的心跳,沉重地撞擊著胸腔。
門外她慌亂結(jié)巴的聲音依稀可辨。
吹風(fēng)機?
他抬手用力抹去臉上的水漬,眼底情緒翻涌,是懊惱,是尷尬,還有一絲不愿深究的波動。
她剛才那個眼神……震驚,羞澀,毫不掩飾的打量。
他竟被她看得方寸大亂。
甚至需要靠摔門來維持鎮(zhèn)定。
這簡直……
他閉上眼,試圖平復(fù)呼吸,腦海里卻反復(fù)閃現(xiàn)她剛才穿著睡衣、長發(fā)微亂、臉頰緋紅的模樣。那畫面清晰得駭人。
低咒一聲,他用力甩了甩頭,扯過毛巾粗暴地擦拭頭發(fā)和身體。
短發(fā)確實不需要吹風(fēng)機,但他此刻需要任何能驅(qū)散雜念的動作。
過了許久,那陣莫名的躁動才被強行壓下。他換上干凈的睡衣,氣息勉強平穩(wěn)下來。
“叩、叩、叩——”
輕而遲疑的敲門聲就在這時響起,來自臥室門的方向。
水清璃動作一頓。
“是她?!?/p>
居然真的去拿了吹風(fēng)機?
而且……這次知道敲門了。
這個認知讓他心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緩和。
他斂起所有外露的情緒,確保神色恢復(fù)一貫的冷清,才沉聲開口,聲音透過門板,聽不出波瀾:“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