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鎖千千……

九月的風(fēng)卷著梧桐葉掃過籃球場，沈燼把校服外套隨意搭在球架上，露出里面印著籃球隊號的黑色背心，額角的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滴，砸在亮橙色的籃球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燼哥，這球進了請客??！”隊友在三分線外喊他。

沈燼勾了勾嘴角，運球的動作帶了點炫技的意味，腳步碾過地面發(fā)出“吱呀”聲，就在他起跳準(zhǔn)備投籃時，操場入口傳來一陣騷動。他下意識偏頭，看見幾個穿著隔壁職高校服的男生堵在那里，為首的黃毛正指著教學(xué)樓的方向罵罵咧咧，嘴里的話不干不凈。

“……媽的，那個姓林的，真以為考了第一就了不起？”

“等他出來非得給他松松骨，讓他知道什么叫規(guī)矩?！?/p>

沈燼的動作頓了頓。

林徹這名字最近在學(xué)校里挺響，月考成績單頂端那個燙金的名字，還有公示欄上連續(xù)拿了三年全額獎學(xué)金的照片，想不注意都難。

不過他對這種“書呆子”向來沒興趣，要不是這幾個職高生嗓門太大，他根本懶得抬眼。

隊友撞了撞他的胳膊：“看什么呢？投啊?！?/p>

“等等?！鄙驙a把球丟過去，抄起球架上的外套搭在肩上，“有點事?！?/p>

他慢悠悠地往操場入口走，步子閑散，卻帶著股說不清的壓迫感。那幾個職高生正探頭探腦地盯著教學(xué)樓出口，沒注意到身后多了個人，直到沈燼的聲音在他們頭頂響起，帶著剛運動完的粗糲：“找林徹？”

黃毛猛地回頭，看見沈燼時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點忌憚。三中沒人不認識沈燼，倒不是因為他成績多爛——雖然每次月考各科加起來都湊不齊三百分，也不是因為他總被教務(wù)處點名批評，而是因為他打架是真的狠。

上學(xué)期有外校的來堵人，被他一個人撂倒三個，從此“校霸”的名聲就坐穩(wěn)了。

“沈、沈哥？”黃毛咽了口唾沫，語氣立刻軟了，“我們就是……有點事找他談?wù)?。?/p>

“談什么？”沈燼掀起眼皮，目光掃過他們手里藏著的鋼管和木棍，嘴角扯出個冷笑，“談怎么讓他下次考試少考幾分？還是談怎么把他那點獎學(xué)金分你們一半？”

這話戳中了黃毛的痛處。他們跟林徹結(jié)怨，說白了就是看不順眼他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上周在網(wǎng)吧碰到，黃毛想借點錢上網(wǎng)，林徹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說“滾”，那眼神里的輕蔑，比打他一頓還難受。

“沈哥，這事兒跟你沒關(guān)系，”黃毛硬著頭皮道，“是我們跟他之間的事?！?/p>

“在三中門口堵人，跟我沒關(guān)系？”沈燼往前走了半步，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黃毛下意識后退，“你們是覺得三中沒人了，還是覺得我沈燼是擺設(shè)？”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狠勁，眼神掃過那幾個男生時，像在看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有個瘦高個不服氣，剛想開口，被黃毛一把按住了——跟沈燼硬碰硬，純屬找死。

“是我們不懂事，沈哥，”黃毛趕緊賠笑，“我們這就走，這就走?！?/p>

“走可以，”沈燼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們在這附近晃悠，或者讓我聽見你們動了林徹一根手指頭，就不是今天這么簡單了?！彼D了頓，指節(jié)捏得“咔咔”響，“明白？”

黃毛臉色發(fā)白，忙不迭點頭，帶著人灰溜溜地跑了，連掉在地上的煙盒都沒敢撿。

沈燼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轉(zhuǎn)身往操場走，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后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多管閑事?！?/p>

他腳步一頓，回頭看見林徹站在教學(xué)樓的陰影里。少年背著洗得發(fā)白的雙肩包，手里還攥著本物理競賽題，校服領(lǐng)口扣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連風(fēng)都吹不動半分。

夕陽的光落在他腳邊，卻照不進他那雙沒什么溫度的眼睛。

沈燼挑了挑眉，心里那點剛冒出來的煩躁瞬間涌了上來。他剛才純屬看那幾個職高生不順眼，順便維護一下學(xué)校的“地盤”，壓根沒想過要當(dāng)什么好人，更沒指望這書呆子道謝，可這“多管閑事”四個字，聽著就格外刺耳。

“怎么？”沈燼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汗水順著脖頸滑進衣領(lǐng)，“我救了你，你就這態(tài)度？”

“我不需要?！绷謴靥鹧?，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他們要找我，自然有我的解決方式，不勞費心。”

“你的解決方式？”沈燼笑了，帶著點嘲諷，“用你那本競賽題砸他們？還是跟他們講牛頓定律？”

林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沒說話，只是攥著書本的手指緊了緊，指節(jié)泛白。

沈燼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忽然覺得沒勁。

他本來就跟這人沒交集，剛才出手純屬一時興起，現(xiàn)在倒像是自己上趕著討嫌。

“行，”沈燼扯了扯嘴角，往后退了兩步，“算我吃飽了撐的?！彼D(zhuǎn)身就走，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回頭道，“不過提醒你一句，下次再被堵，可未必有人‘多管閑事’了?！?/p>

林徹沒回應(yīng)，只是看著沈燼的背影消失在籃球場的喧囂里。

少年的黑色背心被風(fēng)吹得鼓起，步伐依舊散漫，卻透著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勁。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攥得發(fā)白的手指，又抬頭望向職高生消失的街角，眼神冷了幾分。

其實他早就看到那幾個人了，也做好了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大不了就是打一架，他不是第一次跟人動手，只是每次動手后，手背的傷口要好久才能愈合，會耽誤做實驗題的時間。

剛才沈燼站出來的時候，他確實愣了一下。

那個總被通報批評、成績爛得一塌糊涂、整天跟籃球和手機為伍的男生，擋在他面前的樣子，比宣傳欄里那張面無表情的照片要鮮活得多，也……討厭得多。

林徹深吸了口氣，把那點莫名的情緒壓下去，轉(zhuǎn)身往校門口走。

路過操場時，他下意識往籃球場看了一眼，沈燼正在三分線外起跳，陽光在他身上鍍了層金邊，落地時的歡呼聲震得空氣都在顫。

他加快腳步，把那些喧囂和那個討厭的身影都甩在身后，書包里的橘子糖紙被他攥在手心，硌得掌心生疼。

那是早上打工的便利店老板送的，說他總吃這個，跟個沒長大的小孩似的。

走到公交站臺，林徹才松開手，看著糖紙上被捏出的褶皺，忽然覺得剛才沈燼嘲諷他的話，好像也沒那么難聽了。

至少，比黃毛那群人的嘴臉要順眼點。

他剝開糖紙，把橘子糖丟進嘴里，甜膩的味道在舌尖漫開。

遠處的籃球場傳來一陣更響亮的歡呼，林徹抬頭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盯著公交車駛來的方向，耳尖卻悄悄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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